漸漸的不知為何，可能是體力消散的緣故，他有些地倦了，腦中有些發昏。敲了自己腦門兩下，路瀾亦又努力地瞪着天上的星宿，試圖分辨清晰些，卻脫口而出疑惑道：“妄師兄！别走了，咱們所行現在朝向的是西北位！”
二人止步，妄羲聞言繼續望着天，神情卻無波瀾，道：“方向無錯，前方為西南。”
他又輕擡手，向一方向前指。
“不對啊，師兄你指的明明是東南位。”
路瀾亦搖頭否認，腦中有些暈暈沉沉。
妄羲終于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望向他道：“我剛剛指的仍是西南。”
路瀾亦腳尖有些不穩，嘀咕道：
“不對不對，唉？好像又變成正北方了……”
話音剛落，他感覺兩眼發黑，就要倒去。妄羲早就察覺出對方的不對勁，刹那一扶，整個人就倒在了自己身上。
“清醒些。”
可此時路瀾亦冷汗直往外冒，剛想說話嗓子沉重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轉身後妄羲将兩根手指輕抵在路瀾亦的額頭之上，道：
“距離陣眼越近，迷幻效果越強，普通人自是遭受不住。”
随後妄羲手掌有淡淡暖色蘊出，順着指尖流入路瀾亦的太陽穴中。路瀾亦頓時感受到一股清流從頭頂上流過，頓時感到清醒了不少。
路瀾亦緩過神來，驚道：“師兄！為何渡我這些靈氣？留着些備急用吧！”
妄羲道：“無妨，自是要備不時之需。陣眼将至，若無靈氣，恐你撐不到。”
不知如何應答，又覺得這靈氣是自己必要的，路瀾亦隻好應下，昏沉之感略有所緩解，又欣喜道：“這麼說，咱們快要到陣眼了？”
“紫微垣東移。”妄羲靴底碾碎一片冰棱，裂紋竟蔓延成星鬥紋樣，“地脈在此交彙，到了。”
路瀾亦連忙平頭掃視周圍一眼，隻見周遭叢林的雪松柏雖漸漸地稀薄，卻仍和之前相差無幾，眺望着前方也并未有什麼異象。
路瀾亦奇道：“當真這裡是陣眼？我本以為有什麼壓陣之物在此，難道在路邊藏着呢？”
路瀾亦猛鑽到路邊一陣翻找，妄羲則是用劍劃着枝幹，防止蹭傷。
路瀾亦尋了一會，半個身子又探了出來。不對，此陣兇險異常，若非布陣之物法力極強，定不會有如此法，豈是不可随意在此地樹叢中擺放。
心念一現，路瀾亦忙道：
“師兄，這幻陣是否還有幻覺？”
妄羲面色稍動：“此地仍為幻像，陣眼被隐于之下？”
路瀾亦道：“正是。或許此地是陣眼無錯，但咱們仍看到的是浮于表面的幻覺！”
妄羲點頭，道：“不錯。”
這次一定是真的贊許，路瀾亦總覺得那兩字的語氣不再那麼平淡沉沉，心中稍有悠悠然。但随後又歎：“那現在如和破此幻像？”
邊說着，自己又開始閉眼睜眼，連續幾次，眼前場景還是未變，期待落空随即眼神又飄向了妄羲。
同時自己心中敲了下自己：以後定要惡補陣法之術。一介冥鬼，若是讓之前的同僚得知現在的處境，被嘲笑一番就算還好的，更多的定是火上澆油，趁火打劫。
路瀾亦心中一邊思緒飛遠，一邊瞧着眼前的妄羲似是握劍出鞘，尋了塊地，廣袖翻飛如鶴翼舒展，劍鋒遊走如電，竟在須臾間于地面镌刻出丈許見方的符陣。
類似八卦兩儀，圓形狀，陰陽雙魚首尾相，外圍似雲紋扭曲。中間是一串符文，九天罡風凝連在一起。妄羲又将那仙靈盤置于地上，随即用劍一揮——
對方的行為明顯超出了自己的預料，路瀾亦驚到：“你這是幹什麼！”
剛剛那一揮并未是削到什麼外界之物。
卻見那劍鋒已如蜻蜓點水般掠過——三滴殷紅血珠淩空懸浮，浮于妄羲自己玉白指尖。
妄羲将指尖的血塗到地上，為自己那符陣法添了幾筆。他神色淡然如常，仿佛方才取血的并非自己，道：“此符陣可暫打通幻像，破虛妄之門，以仙血為媒。”
路瀾亦心有餘悸：“所以師兄這是在打破幻象，到現在真實的陣眼中去？”
妄羲低着頭繼續畫着：“正是。”
本識得些符陣，路瀾亦願是有所耳聞，就放下心來，道：“原是如此。”
妄羲最後又取一滴血，懸在仙靈盤之上，剛欲滴落，卻撤了手。指尖一轉滴一滴血至佩劍上，用赤色的劍尖又在那符陣旁劃了一人大小的圈，他目光望向路瀾亦，道：“陣眼恐有極兇，非鬼即魔，你一會留在外面。”
還在等待符陣開啟，路瀾亦沒料想到，道：“啊！等等……師兄你要把我留在外面？你自己去？這怎麼……！”
話說道一半，但他随即又意識到，自己現在乃凡人之軀，若真是有兇險邪祟出沒，不一定能自保。
妄羲盯着他道：“怕嗎。怕就呆着。”
他連忙搖了搖頭，一半是否認妄羲所言，一半也是想把自己剛才的想法搖散：“怎會？我……”
随即他攥緊了袖口，泣影在袖間靜靜地藏着，鬼氣亦在靈台穩穩所收。
心中一陣複雜。他認得清他的身份，自己不止是個凡人小弟子，是一個冥鬼，奪舍人身為了續命的魂魄。
“我要是自己留在外邊……”
“無妨，幻像内外相隔。你待這圈中，血中有殘存靈氣，暫形成屏障。”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師兄，總之我……不能自己在外面什麼也不幹嘛。”
“你無靈氣，在此是最為穩妥。随我入局恐怕……”
“礙事。”
兩字将路瀾亦一噎，師兄如此直白就言出，雖說不留情面，從對方的立場視角上也十分有理。但換做自己，路瀾亦心中湧出一種委屈和焦急，自己仍有鬼氣，雖無法言明，隻是就這樣真把自己當成凡人，理所應當般呆在圈中，他做不到。
況且也是因為師兄，他才能撐到這裡。事不關己，他也做不到。
心中突然輕快了一些。路瀾亦有些驚訝的發現，他現在并非在為自己是否可能會暴露以及是否能自保而糾結，而是有些慶幸，還好自己好保留些鬼氣，興許在關鍵時刻能助的上一臂之力。
“我不礙事的，應該或許……大概似乎差不多能自保一些。我身上有……對！有個鏡子，平時照臉用的哈哈哈，興許還有點邪乎，沒準關鍵時刻我能用鏡子拍鬼，或者用樹枝也行！能刺。”
路瀾亦連忙擲出袖口的鏡子，吓得泣影連忙将鬼氣一收。随後又拾起地上的樹枝，就是生龍活虎一頓比劃。
妄羲擡頭瞥了一眼上蹿下跳的路瀾亦，眼底仍浮着冰，道：“不怕死？”
長歎一口氣。路瀾亦眼神碰上了對方，下定了決心，堅定道：“不怕，我跟你走。”
“好。”妄羲并未多言，隻道了一字，很幹脆，垂眸，将手中的血滴到仙靈盤之上。
地面陡然迸射幽藍光華，霎時間，異象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