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住!”路瀾亦盯着在茶湯裡打轉的草藥,突然想起幻境裡妄羲師兄用血畫就的符咒,“我就是......就是聽說魔教這麼猖狂,氣得手抖。”
孟子桑望着少年發白的指節,搖頭吹開茶盞上的浮葉:"你且寬心,師弟以入若塵派,自是安全的。"
“好吧。”路瀾亦輕歎了口氣,卻道是迷霧重重,分神拉開其中一抽屜,忽然感覺手被灼了一下,“嘶——這是什麼。”
孟子桑擡頭望去,似是驚道:“師弟千萬小心,此為龍血草,花如血玉,生于極陰之地,常人且不可觸碰,此物沾了極陰地脈的煞氣,你的手可有哪裡不适?”
“還好,不打緊。”路瀾亦甩了甩手,心有餘悸,忙合上抽屜,又翻開旁邊一櫥。
“嗯?”忽然瞥見旁側空蕩蕩的暗格,路瀾亦禀報道:“孟師兄,三層五櫥的一味藥材似是沒有了。”
“知道了,龍血草旁邊的……”孟子桑換了朱砂筆,重重落下道筆墨,喃喃道:"這味藥......天時瘧花,似是庫缺許久,卻是難尋,回頭得上報璇玑谷。”
路瀾亦點點頭,又是一陣鼓搗。
孟子桑話鋒一轉:“你知道瑾昭上仙嗎?”
路瀾亦一頓,從記憶中搜刮半晌,還是未曾聽過瑾昭這個尊号,搖了搖頭:“沒有,瑾昭上仙是一位長老嗎?沒有印象。”
“不應該啊。”孟子桑道,“方才應是随着玉誠掌門去祈神節了才對,他後來和一位新晉小弟子一同陷入了幻陣,還好在最後幻陣被破。”
“啊,我好像知道……瑾昭上仙?"路瀾亦撣灰的動作一頓,"可是那位總穿月白道袍的妄羲師兄?平時是不是面色如霜的。"
“哦?”路瀾亦念起和妄羲師兄破陣時候,“怎麼不對勁,我記得妄師兄倒是一直冷着臉。”
這麼說孟子桑說的那位新晉小弟子分明就是自己。
不過妄羲師兄似乎未曾提及過自己的尊号,路瀾亦當時就也不知道那師兄還有一“瑾昭上仙”的稱号。
“師弟……”孟子桑忽然正色,筆杆在案上輕叩三下,悄聲道“上仙百年前便承了栖梧真君的道統,和掌門大弟子并稱弟子魁首,掌門和樂溪峰峰主共親賜瑾昭二字,師兄弟姐妹們皆是稱其尊号。”
“啊,原來是這樣,師兄原有尊号的。”路瀾亦頓了一下,暗歎那師兄竟是弟子魁首其一,也難怪在幻陣有如此法力。
“瑾昭上仙自前兩日回來後……狀态變得有些不對勁。”孟子桑壓低嗓音,"聽藏書閣當值的弟子說,上仙歸來後翻遍上古殘卷,最後竟在禁書區枯坐整夜。"他蘸了蘸朱砂,在"天時瘧花"旁畫了道血線。
“隻是那天入門禮回來後,似是去了藏書閣,不知道翻閱些什麼,呆了兩整個晝夜,也沒有人敢出聲。”
“那妄師兄……那位瑾昭上仙是在看典籍喽,這又如何呢?”
“你是不知道,昨夜瑾昭上仙出了藏書閣,據當時書閣弟子說,從來沒看見上仙臉上露出過那種表情,似是比平日面無波瀾還要冷上三分,尚且有種道不明的……寒意。”孟子桑道,“當時把小弟子們都吓了一跳。”
“寒意?”路瀾亦心中嘀咕道,其實對于這位上仙,他感覺的更多是清冷,除了當時自己從房頂上掉下來那場誤會,他倒是很少感覺出寒意。
“這還沒完……”孟子桑似是八卦般,悄聲說到,“據樂溪峰二師姐說,"更奇的是,栖梧真君座下的二師姐瞧見上仙在清心池畔......真是奇了。”
“如何說,妄……瑾昭上仙是怎麼了?”路瀾亦道。
“似是醉酒。”孟子桑斟酌四字,歎道“瑾昭上仙平日素來是不破酒戒……先前不光是她,周圍都從未見到過瑾昭師弟沾過酒。”
“所以師姐甯可懷疑她看錯了。”孟子桑聳了聳肩,“不過有人懷疑瑾昭上仙是在祈神節或者幻陣是受了什麼刺激,但也沒人敢問。隻有栖梧真君,就是樂溪峰峰主,興許能問上幾句,近日也不在峰中,就不了了之了。”
“啊……”路瀾亦有些驚訝,想到在幻陣中妄羲師兄似是……還挺正常的,除了有些莫名奇妙之外,貌似狀态還不錯,那是師兄在幻陣之中受刺激?但最後破陣後明明還幫了自己。“我記得上仙明明……破陣時面色如常。”
說出如常二字時,路瀾亦總覺得,也……他忽然記起幻陣消散時,那人轉身望來的眼神。霜雪般的眸子裡翻湧着某種莫名的感覺,他也說不上來。
“路師弟?”孟子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是累着了?這些瑣事本不該勞煩新弟子......”
“無妨無妨!”路瀾亦抓起竹梯往藥櫃另一側蹿去,衣袂掃落幾片幹枯的雪拂草,“我這就快翻完了,倒是師兄你......”他忽然從藥櫃縫隙裡探出頭,也沒太将方才議論的事放在心上,笑得眉眼彎彎,“這般精通醫理卻拘在賬冊堆裡,可惜了呀。”
孟子桑搖頭苦笑,腕間狼毫卻不停。二人又忙活了大半夜,總算是合上藥櫃最後一格,路瀾亦重重松了口氣。“哈——孟子桑師兄,咱們總算是弄完了。”
“辛苦辛苦,路師弟,回頭我定報上奉績點。”孟子桑笑道,“天色太晚了,我回執法堂還需上報,你快回笙思閣歇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