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天猶豫了一番,面色平淡地擡頭看天:“阿姨看了下我分科考試的試卷,說從來沒見過我這麼不适合念書的——有什麼好笑的!學習本來就看天賦和遺傳,辰十你敢說自己那麼聰明沒有遺傳阿姨嗎?!”
我笑得東倒西歪:“沒錯,我媽要是家裡有錢繼續讀書,保底是個大學生,就不至于遇到隻有錢的我爸、然後就沒有我了。”
“所以辰十,”他抓住我的手,“就連被你媽欽定‘不适合念書’的我都被你教出來了,于鋒你怎麼可能搞不定!不要放棄!”
提到于鋒,笑容立刻從我臉上消失了。
不因為别的,就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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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鋒的問題很大原因不在他自己。
這孩子一開始闆着張大老爺們臉好像很不客氣的樣子,其實熟了混得很開,和黃少天PK聽垃圾話聽急了還會叫他閉嘴(然後被黃少天虐得更慘了)。
頂多有點怕喻文州——但是喻文州我都怕,整天言笑晏晏的心裡不知道打什麼鬼主意,索克薩爾不怎麼上單人賽,但在團隊裡走位滑不留手,着實一個老陰比,連帶着夜雨聲煩的劍客形象都被影響……算了,就黃少天這張嘴,夜雨聲煩根本沒有劍客形象。
可是等家長過來,他立刻變成一副生人勿近的刺猬模樣,讓我見識一番什麼是真正的“家庭矛盾”。
于鋒是獨生子,長子長孫,于鋒爺爺對他從小寶貝得不行,等着他出人頭地幹出一番事業。
然後老人家跟不上時代,不明白打遊戲怎麼也能當事業,堅持認為于鋒來打遊戲就是不肯吃學習的苦。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跑到訓練營要他八月回去備戰高考,關起門來一頓訓,經理烨姐傳霄哥好話說盡勸不住,會客室沒有訓練室的隔音好,整個俱樂部都聽得見于鋒挨罵的聲音。
一群半大少年蹲在走廊裡感同身受,同樣不受家裡支持的還紅了眼眶。
“難怪于鋒是狂劍,”宋曉在地上畫圈圈,“平常忍多了隻能在榮耀裡瘋狂。”
宋曉是下賽季要出道的選手,職業是氣功師,也就是方銳原來玩的那個。
說到方銳不得不提一嘴,這人被挖去呼嘯後不知為何玩起盜賊來,深感人才被浪費的傳霄哥想到他就唉聲歎氣。
黃少天私下和方銳的盜賊PK過,說方銳是本性暴露如魚得水了。
藍雨劍聖銳評:“他外公練武術他媽學散打,到他這裡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就是挨揍的時候跑得快,可不更适合盜賊,我都差點着了道,夠猥瑣。”
隻是其他人都還沒見過那“夠猥瑣”的盜賊水平,于是方銳這個氣功師“白月光”始終壓着宋曉一頭。
好在宋曉性子淡定,不聲不響的,被拿來比較也不生氣,慢慢訓練提升走到出道的位置,隻在濤哥拍他肩說“你玩濤落沙明我放心”的時候抖了兩下,眼淚最終也沒掉下來。
于鋒在這一批訓練生裡最為拔尖,聯盟到第五賽季其實已經放寬了出道年齡限制,九月的生日第五賽季出道也不是不行,就是被家長這一關卡着脖子。
宋曉平常和他PK得最多,狂劍士在競技場賣血多狠打起來多兇估計深有體會,此刻房間裡聽不到于鋒半句反駁聲,頓感鋒哥不愧是你鋒哥,實在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
補習補到一半學生被拎走的我不是滋味。
于峰爺爺整這一出把戰隊都驚動了,喻文州擔起隊長的責任,端起茶水盤找機會進去陪于鋒一起挨罵(沒錯,隊長來了還是得挨罵),那瞬間走廊裡全是仰慕他的目光。
鄭軒完全縮成一個蘑菇,我記得他父母簽合同很爽快,不知道沒經曆過這遭的他嘴裡念叨的是“看不見我”還是“壓力山大”。
黃少天默默擠進來,貼着我盤腿坐下,養白了不少的臉不見悲喜,像以前他網吧通宵被爸媽逮到的時候,不好說是熬夜後的虛脫還是要挨揍的恍然。
訓練營集訓也有快半個月,真如他所說,不到一星期走了一半人,第二個星期再過去,留下的不到三分之一,基本是那些晚自習會回訓練室加訓的。
于鋒晚上跟我上課,我想他反正是下個賽季才能出道,布置練習沒有手軟,還是烨姐某天找到我,要我松一松。
原來于鋒每天上完課還要回訓練室補自己比别人少練的那幾個小時!
想要成為“人上人”,努力和天賦缺一不可。
于鋒的天賦點在“打遊戲”上,整天嚷嚷着“本劍聖”的黃少天都誇贊他狂劍士玩得好,是藍雨重要的未來。
至于學習,大概是沒法拔尖的,想要用汗水填平曾經落下的差距,也難以一年内改頭換面。
再次被我批評做計算跳步的時候,他也會趴在桌子上後悔:“早知道以前就多花點時間學了。”
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步登天,還是時間不夠。
“你不是九月就成年了嗎,”我說,“到時候自己簽合同也行吧?”
他沒有擡頭,臉貼在試卷上,半晌憋出一句:“我就是要證明給他看。”
狂劍士是血越少攻擊力越高的角色,每一次血線的降低都是在刀鋒上起舞,我想難道他們劍系玩家都是這樣的,黃少天絕不服輸的時候也帶着點“風蕭蕭兮”的決然,好像金庸小說裡的角色出了畫,理智想說這是幼稚,感性卻隻覺得俠者自當刀光劍影,多帥啊。
所以此刻我從不知為何燃起的憤怒中汲取出勇氣,在衆人驚訝的注視中一把推開會議室的門。
“來證明吧。”
我沒有看于鋒爺爺,和驟然擡起頭的少年對視——不管怎麼挨訓,他始終挺直腰杆。
“于鋒,證明給你爺爺看,隻要你想,你能做到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