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知盈小姐是哪裡人士?若是生意做成,我們也好親自将貨物送到貴府上。”
擋路的紀柯和昏過去的管家接連在前,紀逵一腳踹開一個,示意他們回去候着,一邊引人入座,一邊打探底細。
徐盈淺笑不語,身側的女護衛則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倒是徐盈身邊的花清詞見了端上來的寶石,一一過目估價。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女子,一人低語重複花清詞的話,另一人則翻開冊本記着些什麼,忙得不可開交。
紀逵見那三人有條不紊,出言估價的數目遠比自己賣出的要低上許多,不由得開口,“這位小姐看來是個行家,隻是這些寶石運出塗州,再經人手送到買家手中,頗費一番功夫。小姐估價若是低了,恐怕賺不上多少。”
花清詞百忙之中回道:“有勞提醒,我所出的價是我心中的價。”
她看完托盤裡各種不同顔色、種類的寶石,反問:“敢問這可是塗州所有礦場采出的寶石種類嗎?”
紀逵微微笑道:“塗州寶石種類多樣,若是小姐要一一看完估價,恐怕得到明日了。這是些緊俏的貨,小姐是沒看中嗎?”
花清詞輕笑,“既然如此,紀大善人可有塗州礦場采出寶石的出處?我瞧這些石頭成色不錯,想必紀大善人是個心細之人,都有記載,可否借我一觀?”
紀逵臉上的笑意忽的一僵,“小姐是在為難紀某了,采石冊本上記的都是各大礦場采石運石數量,若輕易交出去,這生意便是做不成了。”
花清詞認真道:“三十萬兩黃金,夠不夠?”
三十萬兩黃金?
紀逵蹙眉,便是鳳曲城首富徐家小姐招武師,也不曾這樣闊綽!
可這幾人年紀雖輕,那馬車卻奢華沉重,或許還真帶了不少定金才會如此。但這一行人裡,能拿主意的人出手便是送他管家兒子的一顆頭,有如此狠絕的手段,她們真的會出三十萬兩黃金嗎?
一種不安的情緒漫上他的心頭,紀逵的目光最終停在沒有說話的徐盈身上,他緩緩道:“盈小姐也是這個意思?”
見對方問向自己,徐盈微妙地笑了笑,“我的意見麼……”
她話未說完,紀家内宅一位三十多歲的夫人急急走來,神情慌張道:“老爺!”
紀逵被打斷思緒,臉色陰沉地轉過來,瞪着他的發妻,“沒看見我有貴客嗎?”
紀夫人滿心都是後廚那一幅駭人景象,哪裡顧得上紀逵的眼神,隻拉着他的袖子借一步小聲道:“後廚鬧鬼了!”
紀逵向來手段殘忍,做過些虧心事後,更加信奉鬼神之說,聞言變了臉色,“竈神有何請示?”
紀夫人面色為難地從袖中取出兩張被疊好的布條,“都是從做好的飯菜裡看見的,每一道菜裡都有!老爺自己看吧!”
紀逵見她如此忌諱,心道恐怕犯了大忌,連忙接過布條翻開一看,隻見其中一張寫了四個字。
——神使者盈。
紀逵鬼使神差地望向院中那馬車上的牌子,那裡正好刻了一個“盈”字。
他的目光又轉向低眉淺笑的徐盈,心中駭然,隻覺一股冷意從背脊竄上天靈蓋。他急急翻開下一張布條,上面亦是四個字——替天行道。
什麼樣的人會被替天行道?
作惡者。
紀逵自認他不是作惡者,他隻是個想守住家業的人而已,怎麼會被替天行道!
何況那個神使……
察覺到一道幽幽的目光緊盯着自己,紀逵周身的血液似乎在倒流,連有些松散的發絲都豎了起來。
是殺氣,是獵手捕捉獵物時徐徐逼近的壓迫!
紀逵能察覺到這個,是因為曾經見衛将軍時,對方便是用這種眼神看自己的。
而現在,衛将軍并不在塗州,他的背後隻有一個人能散發出如此危險的訊息。
盈。
那個出手便是扔出看管紀家礦場的紀鑰首級的女子!
那個認下“盈小姐”稱号而淺笑不語的女子!
一瞬間的惡寒令他頭皮發麻,幾乎是在轉身的同時,他護着發妻跑向遊廊,回首大喊:“動手!”
箭矢本該随着他的命令落下,正确無誤地射穿前廳和馬車上的人。畢竟塗州軍在衛将軍的手下,箭無虛發。
但意料之中的那一幕并未出現。
屋頂上埋伏的弓箭手們接連滾落下來,他們脖頸上的紅色細痕觸目驚心。
紀逵不及反應,紀家的護衛突然在他面前屍首分離。
血色,漫進才填平的院中縫隙,裹挾着無邊的恐懼襲來。
紀逵慢半拍地想要放聲呼救,徐盈的身影卻詭異地出現在他眼前。
空靈而缥缈的女聲如同神明審判。
“我的意見麼,是用你紀家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