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來,秦淑月從來沒有開口問她預支過錢。
畢竟錢這種東西,太敏感了。
秦淑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從來沒有主動跟她提過這些。
可是這次不行。
住宿費1800沒有批下來,母親那兒的費用也催着要交了。
學校的勤工儉學每個月最多隻能打滿80個小時,時薪22,也就1760元。
一個月的住院費都要将近兩萬。
她怎麼付得起。
這些年來她存的,賺的,幾乎都搭進醫院了。
秦淑月有些慚愧地輕點了下頭。
吳旭華幾乎是下一秒就反應過來,“是阿姨情況不好了嗎?”
秦淑月連忙擺手,“不不,不是的,是……是我最近生活比較……”
“要多少?”
吳旭華并沒有直接把這個的月的工資提前轉給她,而是問了她一句需要多少。
“我銀行卡裡還剩下一萬八,還差兩千。”
吳旭華立馬拿出手機,解開屏保點了幾個軟件,而後對秦淑月說道:“我轉了三萬給你。你在我這兒待了這麼長時間,給我創造不少的收益,這也算是我給你漲的月薪和提成吧。”
這麼幹脆利落,想也不想地就給秦淑月彙錢過去,這麼多年來,她早就從一顆玻璃心變成銅牆鐵壁了……可今天,她還是不争氣地紅了眼眶。
聲音略微哽咽道:“對,對不起,不,不是,是謝謝,太謝謝了……這三年來,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我的日子會變得有多糟糕。”
她掩面哭泣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憋了很久很久的情緒,忽然被揭開一個小口,那麼裡頭剩下激湧蓄勢的情緒将如滔滔江水決堤而下,攻潰她的心防。
事實上,秦淑月在收到那條消息時,整個人的呼吸都不禁輕了,人也好似輕如羽翼,大腦一片空白,一陣風而過,将她吹進浩瀚海洋。
“醫生說,媽媽傷到了腦神經,不會醒了,就算醒過來也是植物人……可是,我救了她三年,整整三年啊——醫生卻說,媽媽沒有求生意識……”
“是不是連媽媽也要抛棄我了……我真的,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媽媽死掉,這個世界上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秦淑月哭得兩肩顫抖,似是将壓抑了兩年的害怕恐慌都以哭的形式表現出來。
吳旭華看着眼前這個低着頭,緊緊把自己縮成一團的人兒,那一瞬間,自己真的很想把她抱進懷裡……
等等,她在想什麼!
吳旭華搖了搖頭,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給甩出腦外。
她本是個大嗓門,看着秦淑月哭得兩眼紅紅,梨花帶雨的,她的聲音不自覺放輕幾分,可依然很大聲。
可這是她認為最和緩的語氣了,“淑月,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吳旭華伸手輕拍了拍她抖動的後背。
“不,不用……”秦淑月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不需要安慰我。”
她勉強扯出一個笑,推開吳旭華輕拍在她背上的手,“旭華姐,多謝你……我,我就先走了。”
秦淑月慌忙把臉上的淚痕擦幹淨,提着她的小包急忙離開了。
吳旭華盯着秦淑月離開的背影,她剛站起來準備想說什麼,可放在桌上的手機卻忽然響起電話鈴聲。
“如果我們能離開~那就早點分開~不要到最後一秒~還在痛苦說活該~”
她簡單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忽然瞳孔一縮。
“早就沒有愛~為何還要盡力拼湊在一塊~我隻想做一個獨立的女孩~”
吳旭華顫抖地拿起手機,她又看了一眼屏幕裡的來電人,沒有任何備注,卻讓她根本沒有勇氣按下接聽鍵。
“我早已說拜拜~可你不讓我離開~無數的話語說得也很蒼白~”
就在鈴聲即将唱完的前一秒,吳旭華才把手從臉上移開,她接起電話,放到耳邊。
很蒼白地對電話那頭說道:“喂。”
似潑天的大雨輕洩而下,電話那頭響起一陣粗犷強勢的女聲,嘴巴像炮彈一樣上來就對吳旭華一頓輸出。
好像她闖了滔天大禍,犯下罪不容誅的死罪!
“你個死丫頭真是翅膀硬了啊!把頭塞牛逼裡了啊,可把你牛逼壞了吧!?害得老娘怎麼都找不着你!哼!從小就是個說謊精騙天騙地騙老師,現在敢騙到你娘頭上來了是吧!啊?!你說你要開店,沒錢。沒錢??!我可去你娘的沒錢!你跟老娘說,你把三萬塊轉給哪個小白臉了?啊??那可是三萬塊啊!你這個死丫頭,沒心肝爛毒腸的賤人!這些年你要是肯每個月給家裡打一萬塊錢,你弟弟那套房首付都付了!”
面對電話裡的這個女人,吳旭華拿着手機接聽在耳邊,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和她辯駁一句,神色麻木。
她想,該說的話在曾經那些奮起反抗的日子裡都說盡了。
如今,她隻有無力,隻想逃離他們。
可是好像有種魔力,她越想擺脫什麼,就越死活甩不掉。
電話那頭吳旭華的沉默,似是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底,激起千層浪。
如果不是因為隔着電話屏,電話裡的女人都已經指着吳旭華的鼻頭狠狠罵出來了!
“你個沒良心的死丫頭!老娘拼了命把你生下來,費勁巴拉地把你養這麼大,什麼好的香的吃的不給你?你就是這麼對你親媽,這麼對你親弟弟的是吧?前幾年,你沒錢,我也不跟你要了。現在呢,你有錢還說謊沒錢!吳來娣,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