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心下挂念,先一步來了分别的地方,卻隻看得到一片狼藉,心下一顫,玉京道印朔源查探此地回影,看到通天掉下懸崖恨不得立時追下去,又想起來跟着的風裡希兄妹,總不能把客人獨自抛下,他頭一次感到懊惱,帶着師弟下山卻把人給弄丢了。
還好他師弟的玉符寶匣俱在,鴻鈞老祖因着他們下山每次都往裡添了不少好東西,這又是玉京的地界,元始回想一遍沒想到這附近有什麼兇惡之處,倒是稍微松了口氣。
隻是他到底擔憂,想他師弟自拜師以來還是頭一次下山,又不認得路又不認識人,還有着骨子裡的高傲,萬一出了事恐怕也不好意思向人求助,他又提起心來,沒心思應付風裡希,隻連忙帶着客人回了玉京。
三日後
靠近仙都玉京的一道小溪裡,一隻屬于幼童的手猛的拍在石岸上,濺起一地水花。太上彎腰搭了把手,通天拉着他順勢從溪水裡起來,甩甩身上的水,一臉的不開心。
“通天,此行可好?”
“糟糕透了。”
根據占蔔結果在溪邊守株待兔的太上遞過來一條寬大毛巾,通天嫌棄的推到一邊,神力運轉從發梢到腳裸轉瞬變潔。
小貓崽子哼了一聲,不甚友好的回憶起了三天前的事情。
他被山鬼忽悠着跟着他遊曆,中途山鬼有事接了訊件給他指了路便先行離去,他跟着蜉蝣們看她們忙忙碌碌,接着順着溪流往下行,還沒等離開百丈遠就遇到了椿姐兒,那蜉蝣的朋友。
隸屬于北地的大椿,以八千年為春、八千年為秋,完全可以稱得上一句長生種的稱号,卻執意要蜉蝣遷土去北地,且不說隔着千山萬水的距離一路奔波這小小蜉蝣如何能受得住,單是北地的風雪就能要了這小蟲子的命。
他收了蜉蝣送他的一粒寶珠,在蜉蝣和大椿談不攏的時候自然要幫蜉蝣了,隻是打鬥太激烈了,便是小心翼翼之下的餘波不經意間都能要了蜉蝣的命,畢竟,她隻是一隻朝生夕死的小蟲。
想着通天頓了頓,轉頭疑惑的問太上,“大師兄,你說長生種為什麼要在意朝生夕死的小蟲?為什麼鴻雁會與蝼蟻為友?”
他走的時候,隔着神道的術法看見椿姐兒捧着那隻蜉蝣,明亮的眼眸中掉下一滴滴淚水,通天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後悔。
幼童精緻的臉上一片稚氣,他擡起頭,一點陽光折進他眸中,墨色的眼睛帶着水汽,又像是帶了點粼粼的波光。他在很認真的向自己發問,太上意識到這一點,收起手上的毛巾,不動聲色道,“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于是通天很認真的跟他講了一遍,包括椿姐兒的執拗,微弱生命的堅強,長生種的乖僻。中途還卡了殼,不知道該怎麼說其實他也不是因為一顆珠子才動手的,他隻是,隻是想起來那蜉蝣的傻氣,‘你隻是一個小小蜉蝣,早上出生晚上就死了,如何能求得大道。’‘小小蜉蝣,也想觀天下之大。’
“大師兄,我不理解。”
他還是個幼崽,又正是該快活無憂的年紀,不能懂小蟲子多大的理想、八千年算一季的大椿與隻争朝夕的蜉蝣之間有什麼友誼,也不能懂既是想要一個人好又為什麼非要違逆她的意願獨斷專行。
“哦,”太上牽着通天的手,邊走邊想道,“凡是生靈,皆有向道之心,這很正常,通天不也很喜歡修煉?”
“可我生來便是金仙,她隻是一個小蟲兒,我能活很久,她才能活一天。”
“隻争朝夕,就不能悟道求知?”
通天有些不解,“可是她不能得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太上點頭,語帶譏諷,“可以了。長生種淩駕普世生靈之上,一如鴻雁遊于高天之上睥睨蝼蟻,年逾萬載的巨梳如何能看得到蜉蝣?再說,就是真情實意,在道途面前一倆友人又算得了什麼。”
說到底還是長生種固有的傲慢罷了,活的太久了萬事就不放在心上,除了一心求道,看其他生靈能有什麼意思。通天聽了一陣沉默,任由太上拉着他回玉京,倒是太上有些詫異,“我以為你會想問我會不會像椿姐兒對蜉蝣一樣對你?”
“不,”通天情緒略微有些低落,他擡頭看了眼太上,悶悶道,“我隻是有些想元始了。”
太上愣了愣,才十來歲但已經初具君子模樣,帶着蘭花空幽缥缈氣質的大師兄低頭,話中帶着哄小孩的笑意,“那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