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站在一旁看人做冰雕,等着元始吃完繼續遊逛。
北地本土生靈常年與冰雪相處,做冰雕的手藝娴熟,有些拙劣的隻能雕刻出紋路古樸的巨魚,另一些信手拈來的,在通天欣賞冰雕的時候,就已經照着他的樣子開始雕刻了。
等通天一路逛回來,看完了大魚、狐狸、山神和宗族的某些冰雕,一個年紀不大、人身蛇尾的北地山神面前的冰塊已經雕出了他七分神韻,面相樸實的少年憨厚一笑,見他好奇,伸手轉了個方向給他看。
這冰雕果然形似通天。
不過一尺半高的冰娃娃,晶瑩剔透,被鬼斧神工般的技藝細細雕琢,連通天衣襟上的紋飾都複刻了幾分,雖然身形比例略有調整,反倒顯出一種憨态,玲珑剔透,溫潤可愛。
正是通天剛剛走走停停間欣賞四下冰雕的神态。
正面看到看到這冰雕,通天的瞳孔微微放大,想要伸手摸摸,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猶豫了下,解除了身上的陽春咒,又在手上施了一道寒雪咒,這才放心去摸。
入手是意料之中的冰涼質感,這真就是一塊普通的冰塊,然而山神的手藝又極其出色,連雕刻時難以處理的棱角都磨去了,人物發絲精細入微,眉眼之間,真有通天三分秉性天真,傲骨渾成的姿态,入手雖涼,卻光滑細膩。
“這是,怎麼做到的?”
通天驚訝出聲道。
在木頭上雕刻紋路不難,在玉石上雕刻形狀也隻是要多花費些力氣,隻是冰塊這種東西,易碎難留,下手重了會碎,遇上了熱度又會融化,想要成型,非得耐得住寒冷,耐得住寂寞鑽研才是。
通天從沒想過要拿冰去做什麼物件。
元始正在和那碗酸刨冰奮戰到見了底,也不知道北地人怎麼會喜歡吃這麼酸的小食,他被酸的牙疼,但秉持着不能浪費的想法準備幹掉最後一口,就聽到了他家師弟滿是稚氣,又帶着好多驚訝的聲音,他立刻擡頭看去。
“咦~”
“好像我師弟。”
元始丢下冰碗,興緻勃勃上前賞玩。
“無它,唯手熟爾。”
尚且年輕的某個山神并沒有過被人用這麼欽佩熱烈的目光注視過的時刻,臉色有些漲紅,不敢再看通天,對方的穿着打扮,不用費心去猜也能知道是有些大能家的後輩。
神州北部有八百多位山神,僅是常年留在極北之地的就是八十多位,人身蛇尾,人面豬神、人面馬神的應有盡有,祂們是神道在最開始的階段孕育出的生靈,能力有強弱,性情有不同,然而無一例外顯示着神道從孕育到逐漸走向昌盛時的造化偉力。
曲侯生的晚,孕育出祂的平儀山也小,年輕勢弱,夾在北地的八十多位山神中毫不起眼,然而祂在山神裡已經算是隐于衆人的普通人,山神們在強盛的神道和蠻橫的宗族子弟面前,還要更弱氣三分。
在無人關注的地方,曲侯常年自娛自樂,祂看魚在水裡遊動的姿态,欣賞山野間鹿群的悠然,也旁觀形形色色來往北地的古神宗族。天長日久,祂将看進心裡的生靈在冰塊上重現出來,聊以打發漫漫光陰。
然而北地生活環境惡劣,來往生靈步履匆匆,不是忙于生計就是精于修煉,要麼就在宗族子弟的蠻橫中惶惶終日,祂們看慣了冰雪,也就認為無甚出奇。
曲侯與冰水為伴,度過漫長春秋,在某一日迎來通天的贊歎。
“這樣的技藝,近乎于道了。”
曲侯啞然。
“隻是閑來無聊,上不得台面的小技巧罷了。”
曲侯讷讷解釋。
祂從沒想過會得到别人的誇贊,祂真隻是熟能生巧而已。
“平儀山神過謙了,依我輩淺見,精于一事至大成之境,真可以說是近乎道了。”
“你認得我?”
曲侯擡擡頭,滿帶着疑惑和驚訝。
“平儀山神手藝出衆,許多人都認得曲侯呢。“
元始笑咪咪開口,明明說的是過謙,淺見,卻能叫出一個不出彩山神的名姓,也就是曲侯心思單純,心細如通天,隻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知道這個話多的九州通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北地的神裔都盤算過一遍了。
通天早發現他這個二師兄看似不靠譜,心裡的掌控欲可是強的很呢。不然當年靈栩一來,他怎麼非要和對方做朋友,還不是掌控欲太強,非要把事情都看在眼裡,算在心裡。
隻是通天并不覺得這是個很壞的習慣,甚至隐隐有所贊賞,自然也不會說要去指明糾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