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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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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抻平麻紙一角,用炭筆勾畫出簡明的水脈紋路,抱玉看懂了他的意思,心頭豁然開朗——這就是金沙河看似水量豐沛,而豐海卻依舊缺水的緣故!

“其二,河口地勢低,而農田地勢高,若想引渠貫暢,必得分段設置鬥門,節級引水。否則,縱然再次疏浚,不出五年必定還會再次淤堵。”

“若要設鬥門,築堤堰,”康茂元又掏出一把竹算籌,木闆上飛快地擺弄橫豎,“最少也要再添五成預算。若要不添反削,還要保水渠十年暢通,康某以為,此事無法辦到。”

抱玉手裡隻有賣硯台那八百貫,缺口比錢塘潮都大,這會兒頗有些虱子多了不癢之感,因便追問:“若按先生的預算動工,能保這引渠永遠暢通麼?”

“永遠?世上哪來的永遠!”康茂元陡然拔高了音調,像是被誰踩了尾巴似的,利索地一卷黃麻紙,“說好十年就十年,怎能輕易變動?薛少府還是另請高明吧,康某告辭了!”

衆人面面相觑。

這一天下來,抱玉多少也摸到了這人的幾分脾氣,一擡手,示意魏孝寬和周泰等人不必攔他。

任他一高一低地走出十來步,抱玉這才在後頭輕輕地嗤笑了一聲,與魏孝寬道:“這就是你說的康渠師?啧啧,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不過如此!”

康茂元這人,一受不得背信毀約,二受不得旁人輕視,三受不得被人利用。

這三樣排個順序,從重到輕依次是:二,一,三。

說好了十年,忽然變成了永遠,這就是背信毀約——所以,他甩袖就走;出言嘲諷,妄圖以激将之法将他忽悠回去,這就是明晃晃的利用——所以,他不能回去;說他“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不過如此”——放屁!世上沒有比康茂元更懂水文之人!

康茂元又一高一低地沖了回去。

“薛縣尉若能找出一個人來,教他給出比康某更低的數目、更周全的法子,康某就地改行當,此生不再碰水文圖!若有違背,教上帝再瘸我一條好腿!”

抱玉笑道:“倒也不必這麼嚴格,某隻知道,若照着另外一個渠師的法子,隻消比你的數目多上分厘,就能保我豐海引渠永世暢通,絕無淤塞之日。”

康茂元響亮地嗤了一聲。

“你不信?那我就給你說說,你可聽好了。”

抱玉随手拾起一根蘆柴棒,就地開畫:“我豐海四鄉呈’田’字分布,原來的引渠則呈’米’字分布,因地勢倒挂,這便有了淤塞之症;若是将’米’字減掉兩筆,變成一個’木’字,再拓寬幹渠,同時在腰部設一鬥門,使之成為一個’本’字,撇捺處回流之水經鬥門沖擊,這就與取水口之渦流形成對觝之勢,同時也應了尾宿四星的天江暢流之象,可謂是天地同泰,共保人和。如此,淤塞之症自然迎刃而解,花費也不比你的法子多幾分,孰高孰低,豈非一目了然?”

周泰在一旁聽得仔細,越聽越犯糊塗。

方才康茂元比劃時,他句句都能聽懂;換了薛縣尉,那就深奧了,一句都聽不懂。

“高明,高明!”周泰于是頻頻點頭。

劉三寶一幹裡正也聽得雲裡霧裡,搞不懂一點“本”字渠的奧妙,于是也道:“甚有道理,甚有道理!”

抱玉忍着笑,暗道:“有甚道理!”

她這番話有兩分是現學現賣,其餘八分皆是胡說八道。

沖着那兩分現學現賣,康茂元想罵胡說八道;沖着那八分胡說八道,他卻隻想冷笑。

最後淡淡問:“如此高明的法子,敢問是出自哪位渠師?”

抱玉拍拍土,站起身來,手負背後:“正是我豐海縣第一渠師,薛元真是也。”

“倒還與少府是本家!”康茂元滿臉鄙夷,拾起被她扔掉的那根蘆柴棒,左“咔”一下、右“咔”一下,在“本”字渠上畫了個大大的叉;刷刷幾筆又畫出了金沙河、盧江和錢塘江,拾了幾塊瓦礫充當附近的州縣。

“若欲豐海引渠永世暢通無阻,非要将渠挖到西邊的臨邛不可!”東畫一條線,西畫一條線,“兩線相接,繞過沙洲口,直入盧江,接流江南運河!”

江南運河……抱玉心裡有處“豁”了一聲,盯着那兩條線看,好半晌說不出來話。

“哼!那就是十幾萬貫的大工量,少府早将預算放到這個數目,康某一早便能給出此法!如此,不唯你們豐海的旱渴得解,臨邛縣淤田的澇患也可得纾,看見此處沒?”他又忽然指點着江南運河的源頭,“惟有盧江這段水流暢通,錢塘江口所設的長安閘才能真正發揮作用,西湖水也就不必再北出餘杭門了!”

康茂元一急,話說得就有些跳躍,手裡比劃的也沒有先前精細了,衆人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抱玉眨巴了一會兒眼睛,忽然搖頭道:“不通,不通!薛渠師一早就說過,你這種法子不通!”手指在豐海和臨邛接壤處,“此處有慈顔山,山體岩石堅固,山腳下卻又土質疏松,一旦通渠于此,渠岸極易崩毀;若按照通行的法子行事,那便……”

“通行的法子是什麼呢?”抱玉心裡琢磨,頓了頓,斬釘截鐵道:“那便犯了風水大忌!”

“胡扯!”康茂元十分憤怒,“什麼風水大忌,分明是欺世盜名之輩的搪塞之語!既為渠師,如何不知當世之龍首渠?既知龍首渠,焉能不曉井渠之法?”

他飛快地在地上劃拉出井渠的草圖,“就算不通此法,也該聽過枋口秦渠的隔山取水之法!”話到此處,手下已同時勾畫出了一幅隔山取水圖;兀自氣憤難平,在豐海縣引渠處,又畫了個“人”字分水嘴,傲然道:“水往高處流又有何難哉!”

這回,抱玉是完全聽懂了,周泰和劉三寶等人也聽懂了:“本”字渠是胡扯,井渠、隔山取水和“人”字分水嘴當真高明!

抱玉的心竅一開,心思便不再囿于豐海那塊小小的引渠。

她的目光在豐海、臨邛和餘杭三處來回流轉,隻覺怦然心動:若能将豐海引渠與臨邛貫通,直連江南運河,那不就成了實打實的漕運工事?

江南段運河起在餘杭,止在潤州,全長達八百裡。東南貢賦轉運是順利還是坎坷,一半取決于這段的水量是豐沛還是枯竭,另一半則取決于汴渠和山陽渎是否暢通。

裴弘在淮南節度使任上時,曾先後主持了汴渠疏浚和山陽渎擴建等工事,如今身為浙西觀察使,當先着手的就是這決定了東南貢賦的另外一半運路。

此次疏浚,為豐富水力,防止水流走失,杭州府在錢塘江口設立了一道長安閘。不知為何,效果遠不如預期,據說裴弘很不滿意。州府病急亂投醫,這便又要引西湖水出餘杭門,導入漕河。

這項工事若要實施起來,耗資必定巨大,效果也很難說;相較而言,康茂元給出的法子簡直就是花小錢辦大事的典範!

誰能想到,豐海這道小小引渠的淤塞,竟然還能關聯到錢塘江流磅礴的吞吐呢?渠事之奇,堪如世事!

抱玉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原先為了節省預算,隻盼着工事能越小越好;經康茂元急赤白臉地這麼一頓比劃,事情竟然反向發展出另一種可能性——将工事做大,越大越好——那就什麼都有了!

她樂得見牙不見眼。看着薛縣尉尖尖的兩顆虎牙,康茂元也懂了,反而是周泰等人又有點發懵。

康渠師的詩情瞬間退卻,意識到自己中了對方的激将之法,長短腿一頓亂搗,将地上的印畫毀屍滅迹。

抱玉早将那些價值千金的條道刻在了心底,翠眉昂揚:“魏孝寬!還等什麼?快将咱們豐海的大貴人扶上肩輿!劉三寶,奔馬回去,置備一桌上等酒席,某要為康渠師接風洗塵!”

康茂元被魏孝寬牢牢按在肩輿上,拼命掙脫不得,氣得大喊:“康某不吃什麼酒席,隻要面見那位薛元真!欺世盜名之輩,某當面折之,令其永世不得再入渠師行當!”

“這有何難?”抱玉輕盈地躍上馬背,夜色裡回眸,露出一個狡黠而靈巧的笑容:“我答應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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