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神色憂慮,輕輕搖了搖頭說:“這幾天天冷,阿舟燒得太厲害了,藥也喝了不少,可就是不見好。”
說着,爺爺的目光望向窗外,“我尋思着,明日得下山一趟,找些更好的藥。”
張清淼一聽,急忙坐直身子,剛一動,傷口便扯得生疼,他又疼得龇牙咧嘴。“爺爺,我跟您一起去。”
爺爺擺了擺手,語氣不容置疑:“你身上舊傷沒好又添新傷,肯定去不了。你就留在家照顧阿舟。”
頓了頓,爺爺又接着說:“還有你奶奶,她還在山下醫館住着,我也得把她趁早背回來。這冰天雪地的,山路不好走,我得快去快回。”
看着爺爺那滿是風霜的臉,張清淼心中滿是擔憂,可又知道爺爺心意已決,隻好無奈地點點頭:“爺爺,您在路上千萬小心,早點回來...”
油燈芯爆開第三朵燈花時,祁舟的咳聲弱成斷續的嗚咽。
張清淼把凍僵的手湊近炭盆,看着窗紙從蟹殼青褪成魚肚白。檐角積雪壓斷枯枝的脆響驚得他猛然站起,這才發現爺爺早已捆好藥簍。
“咳...咳咳。”紗帳裡傳來比子夜時沙啞三分的咳聲。
臨走前,爺爺布滿凍瘡的手在觸到祁舟額頭時頓了頓。
昨夜煨着的藥爐突然沸騰,褐色的藥汁在晨光裡濺出焦苦的星子。
“看好時辰添柴,”爺爺系緊鹿皮護腕的動作比往常慢了半拍。
随後他轉過身,看向一旁的張清淼,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那力道仿佛要将囑托刻進他的骨子裡。
“聽好了,”爺爺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次我下山,你一定要照顧好阿舟,不能再有半分差池。”
爺爺的目光緊緊盯着張清淼的眼睛,裡面的殷切期望和深深擔憂讓張清淼心中一震。
“爺爺您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
藥碗在掌心燙出紅痕時,張清淼終于又看清了紗帳裡那張臉。鴉青色發絲散在枕頭上,眼尾燒出一抹绮麗的胭脂色。
“哥哥...冷...”
帳中伸出的手蒼白如月下新雪,腕骨伶仃得能盛住三更漏聲。
張清淼下意識将藥碗擱在桌幾上,指尖觸到他滾燙的掌心,驚覺他手腕内側蜿蜒着淡青色血管,竟比視頻中的鲛人紗還要剔透三分。
“阿舟乖,先把藥喝了。”
張清淼學着記憶裡自己奶奶哄孩子的調子,毛巾擦過祁舟沁着冷汗的鼻尖。
少年——不對,應該是少女?
祁舟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忽然攥住張清淼袖口的滾邊,力道大得不像高熱之人。
窗棂漏進的光影在他臉上割裂出明暗交界,張清淼這才注意到他喉結處似乎纏着繃帶。
原著開篇分明寫着,原書女主頸間常系繃帶,是為遮掩幼時燙傷的疤。
可眼前人随着吞咽動作上下滑動的,分明是男子才有的喉結。
“哥哥又要騙我喝毒藥麼?"沙啞的輕笑混着血腥氣噴在張清淼耳畔,祁舟忽然翻身壓住張清淼半幅衣袖,燒得嫣紅的唇擦過藥碗邊沿,“上回你說後山有千年雪蓮,害我在寒潭泡了整宿...”
張清淼僵在原地看他伸出舌尖舔去唇邊藥汁。餘下的藥汁沿着傾斜的藥碗簌簌墜落,在他鎖骨凹處積成小片陰影。
零碎劇情在腦中轟然炸開——祁家雙生子,長女早夭,幺女...幺女?
緩過神後,張清淼低頭望着不知何時滑落的繃帶,那處肌膚光潔如玉,哪有什麼燙傷的疤痕。
唯有祁舟喉結旁一點小痣,正與書中模糊的人像漸漸重合。
鐘表滴答聲裡,張清淼忽然記起那頁被圈住的那行批注:“祁舟雌雄莫辨,天生媚骨。”
張清淼的心髒砰砰狂跳,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滿心懊悔,當時看書隻圖個無聊解悶,壓根沒怎麼認真看,不僅沒看到結局,前面還是跳章看的,現在可好,關鍵信息全錯過了。
暖黃的光線從窗紗透進來,在祁舟鎖骨處投下細碎光斑,那截脖頸比木碗裡的湯藥還要瑩潤。
“你...你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張清淼聽見自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總不會是...”
“人妖?”祁舟忽然笑出聲。
冰涼的掌心又猝不及防貼上來時,張清淼下意識要抽手,卻被他按着指尖重重壓上喉結。
那裡有顆細小的紅痣,随着吞咽在薄皮下輕輕滑動。
張清淼大腦一片空白,突然覺得粘稠空氣裡清苦的藥香突然變得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