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商策的安排。
商家遷至北疆多年,親情血脈尚在,和明昭郡主總不至于斷交。
商策将青苔送至明昭府府門之下。
他的掌心牢牢包裹着青苔的柔荑,那溫度似烙印,目光交織間,缱绻深情肆意瘋長。
他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撚起她肩頭間半朵槐花,薄唇輕啟,似笑非笑地說道:“既入這長安繁華,便要收斂些小機靈,不可再肆意妄為。”
青苔佯裝惱怒,但笑意盈盈,仰起頭望着他:“商小将軍是覺得我不懂分寸?”
商策訝異,旋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寵溺的笑意。擡起手輕點她鼻尖,無奈又好笑說道:“我好生冤枉。”
知她心思剔透,有時候帶着嬌俏的小脾氣。他不能在明昭府伴她,表姐也不能完全護她周全。怕被人拿捏把柄會吃虧。
商策神色陡然變得鄭重,語氣裡滿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如今商家風頭正盛,避無可避。生辰宴你若在我身側,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盯上。明昭郡主脾性溫和,定會護你周全,可府裡進進出出的人太多,其他心懷叵測之輩,我實在難以保證。我自然清楚,以你的聰慧,絕不會輕易讓自己吃虧受氣,可我最怕的,便是你中了他人早已設好的套,渾身是嘴也難辯白。”
商策這般謹慎并非毫無道理。
明昭郡主,實在背負着前朝諸多隐秘與糾葛。
父親曾是世家大族之首尹家長子尹居正,母親長公主的高貴身份不用多說,當今太後也是她的外祖母。
聖上登基多年,卻一直未改她的封号,透着說不出的蹊跷。朝堂之上衆人對此諱莫如深,私底下卻議論紛紛。看似平靜的長安,不知多少雙眼睛正暗中盯着明昭郡主。
青苔見商策眼中濃濃的擔憂仿若暈不開的墨,她唇角微微揚起,輕聲安慰道:“我都明白的,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她眼波流轉如盈盈秋水:“莫要再送了,進府後我自會萬事小心,你也莫要太過挂懷。”聲音帶着絲絲安撫。
商策喉頭滾動,握住的手卻似生了根,紋絲未動。二人分離時候遠多過相伴,酸澀之感如潮水般翻湧。
猶豫片刻後,他終究不再克制,長臂一伸,将青苔輕輕攬入懷中。
明昭在府門那看了好一會了。
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二人不舍分别,隻見從小不愛說話的表弟緊緊握着姑娘的手,似有千言萬語難以傾訴,眼中滿是缱绻不舍。
“真是好一對璧人呐!”
明昭眼中滿是欣賞與滿意,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前幾日剛收到商策的信件,她還吃驚商聽瀾怎的突然想到她了?
當時暮色沉沉,她就着搖曳燭火,信中懇請她幫忙照看一人,行文措辭間透着幾分親昵認真,也覺得奇怪。
今日瞧見了,心中瞬間了然。
商聽瀾這小子,有了心上人。
難得開竅。
沒多會兒,明昭的視線便落在了商策面上——濃重的擔憂正化不開。
喲,把她明昭府當成吃人的豺狼窩了?
直到商策攬住對面的姑娘,二人相擁,玄色大氅裹着她一襲鵝黃衫,側臉明媚嬌俏,倒像是把新月按進了烏雲裡。
明昭眉心猛地一跳。
這商聽瀾!
長大了怎的一點分寸都沒有?
階下兩人終于分開,直至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明昭府的門扉之後,商策微微仰頭,将滿心的不舍與眷戀暫且壓下。
此刻,他無法光明正大地陪她入明昭府,太多人盯着。
商策回身擡步,剛準備離開。
一道裹挾着怒意的熟悉聲音,劃破寂靜。
“商聽瀾!”
商策腳步頓住,緩緩轉身隻見明昭郡主柳眉倒豎,美目含煞,正怒氣沖沖地盯着他。
“……阿姐。”
明昭郡主杏目圓睜,擡手指着商策,氣得連話都說不利索:“别叫我阿姐,商聽瀾啊商聽瀾,真沒想到你也是個……居然如此不知分寸,你……”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情緒,又疾言厲色道:“光天化日之下,幸得隻有我路過。如此你置人家姑娘的清譽于何地?莫要誤人終身!”
各種念頭紛至沓來,腦洞徹底大開。
如今隻覺得幼時行事那樣穩重的表弟,竟是個玩弄感情的浪蕩子!金屋藏嬌藏到她明昭府,還讓她幫忙照看,這不是拉着她同流合污嗎?
商策在她面前插不上一句話,被明昭一連串的質問噎得啞口無言,解釋的話都到嘴邊了。
她身上有一系列的好不知道該從哪一樣開始說。
“你平日行事也算穩重,怎麼做出這等糊塗事?”明昭眉頭擰成個“川”字,滿臉怒容,“将人送來我這兒,到底是何居心?”
商策擰了擰眉心,好不容易逮到個空當:“阿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反而更像是一副無可争辯,暗自默認的模樣,明昭臉色越來越難看。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哪樣?”明昭提高音量,眼中滿是失望,“你……”
等明昭終于要接受表弟‘貌比潘安,行同狗彘’的事實——
他才語出驚人:“阿姐,我是被輕薄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