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時候穆歲才回來。
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頭發連同衣裳都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進了山洞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串水腳印。
步步滴水的模樣,像極了傳聞中的水鬼。
“水鬼”穆歲一進來,不顧自己身上還濕着,先從懷中掏出幾個野果遞給沈棠,關切的說。
“餓了吧,先吃點這個墊墊。”
沈棠本不覺得餓,穆歲這麼一提,鼻尖聞到那果子的清香,肚子立時咕噜噜的響了起來。
她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接過那果子,拿袖子胡亂擦了擦就放到嘴邊,一口咬了下就去,結果被酸的直掉眼淚。
那青果子聞着香,吃起來卻是酸的倒牙,沈棠淚眼汪汪控訴的看向穆歲,懷疑他是故意摘了酸果子來整她。
豈料穆歲見了,竟比她這個被酸的本人還着急,伸手放在她嘴邊,急急的說:“酸就快吐出來。”
眼中明晃晃的關切不似作僞。
沈棠被穆歲這行為弄得汗毛豎立,她趕忙擺擺手,将對方的手推回去,忍過那口酸勁,幾口将酸果子咽下肚。
之後開始在心中尋思,這人莫不是沾染了什麼精怪邪祟,怎麼在進了山洞後就變得奇奇怪怪。
她本來是不信鬼神之說的,但自己穿書這樣離奇的事情都能發生了,穆歲身上指不定也發生了什麼古怪的事。
不然好好的漢子,怎麼會突然性格大變,變得這麼體貼溫柔。
這樣想着,沈棠擡眼對上對方滿是懊悔的眼神,他垂着頭沮喪的說:“我該先嘗嘗味道再帶回來的。”
不過是一個酸果子,到了他這裡倒像是犯了天大的過錯一般。
着實誇張。
沈棠抖抖肩,決心要詐一詐他,她撿起一旁的樹枝故作兇惡的問,“說!你是誰!為什麼要假冒穆大哥。”
“啊!”穆歲睜圓了眼,頂着一腦袋問号茫然的說,“我就是穆歲啊!”
“胡說!”沈棠一副不信的模樣繼續說,“穆大哥才沒有體貼!快說你是這山中的什麼精怪變的,将我的穆大哥藏去那兒了?”
沈棠裝的一本正經的,将穆歲哄的一愣一愣的,他支着腦袋眼珠已經不會轉了,腦中開始在那裡糾結是該回答穆歲去那了的問題,還是該回答自己是什麼精怪變的問題。
這一副宕機的模樣反倒叫沈棠打消了方才荒謬的念頭。
這才是她認識的穆歲啊!
穆歲獨自在那糾結了許久,直到沈棠沒忍住笑出了聲,他才發現沈棠哪裡是真要他回答,明顯是在逗他玩。
換作平時他至少也會闆起臉,故意兇一兇沈棠,叫她下次不敢再犯。可這次他卻隻是看着沈棠無奈的笑笑,而後好脾氣的坐在一旁,目光怔怔的望着火堆,就這麼發起了呆。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沈棠還等着看穆歲惱羞成怒的樣子,連一會求饒的說辭都想好了。誰成想對方壓根就不在意,自顧自的發起了呆。
她借着火光瞧着穆歲的側臉,愈發的懷疑他是在這林中中了邪。
往日的穆歲那裡會關心果子酸不酸這樣的小問題,隻要能吃在他眼中就都是好果子。
這不對!
沈棠瞧着她,在心中暗暗盤算着,等回去後一定要打聽打聽附近那個廟比較靈,趁早帶他去拜拜,祛祛在這林中沾到的晦氣。
待沈棠從思慮中回過神來,天徹底的暗了下來,洞内一片黑漆漆的,隻有眼前的火光跳動着帶來一點光亮,洞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仍響個不停。
這場困住他們的大雨還在繼續。
沈棠到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和穆歲今夜要在這山洞中過夜。
風聲嗚嗚,除了雨聲風中似乎還隐隐夾雜着幾聲狼嘯。
“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多久……”
“山中會有野獸嗎?”
“這洞裡會不會有蛇突然冒出來……”
“……”
方才還笑鬧着的人,此刻縮成了一團,眼中是肉眼可見的害怕。
聽出沈棠話中的顫抖,穆歲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柔聲說,“沒事的,有我守着呢。”
輕柔的聲音落在耳畔,沈棠一擡眼就瞧見他藏在眼底的溫柔。
他好像也沒說什麼,但提在胸口的心自己慢慢的落了下去,再聽到呼嘯的風聲她也不覺得害怕了。
她在此刻突然就想到了穆歲那個早年走丢了的妹妹,若她沒有走丢,穆歲應當會是個可靠的好哥哥吧。
沈棠靠着牆,聽着外邊的雨聲,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穆歲在一旁守夜,他一根根将樹枝加到火堆裡,見沈棠睡着後,動作輕柔的為她披了件外衣,而後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想摸摸靠着牆睡着了的少女,手伸到半空又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