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縣衙一改方才的冷清,門口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鬧哄哄的。
穆歲機械的邁着步子,雙目空空的跟在捕快身後,腦中想的都是一會見了縣令大人,該如何開口。他知道自己嘴笨,不善言辭,怕自己講不清原委,反倒害了方公子。故而在腦中反複的想,力求待會開口的時候,能講的清楚明白。
他一路上想的入神,全程心不在焉,像提線的木偶一般隻知道蒙頭朝前走。不看路的後果就是在穿過儀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下,穆歲一個踉跄,整個人重心不穩朝裡面重重栽去。萬幸跟在後面的方煦及時拉了他一把,他這才逃過一劫。
回過神來的穆歲,額頭沁了一層的冷汗。他擡起胳膊,用袖口抹去額頭的汗水,心有餘悸的朝堂内看去。這一看,整個人就定在了原地。
堂内站着位女子和小孩,穆歲的目光卻全落在那女子身上。隻見那女子一身素衣難掩清麗,雲鬓峨峨,柳眉彎彎似新月,一雙杏眸亮若星辰,俏生生的站在那自成一道風景。
穆歲那一眼,正好同那女子水汪汪的視線對上。他耳邊轟的一聲,整個人僵在門口,腦中頓時白茫茫的一片空白。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沈棠!
沈棠怎麼會出現在這?
穆歲一顆心砰砰亂跳,呼吸也變得十分短促,原本還算鎮靜的他陡然慌亂起來。
此刻的他忘了想了一路的說辭,方公子的事也被暫時抛在腦後,腦中想的心中念的都隻有一件事。
無論如何都要幫沈棠離開這是非地!
那捕快都走到了縣令跟前才發現身後跟着的人沒了。他一回頭就看到高高壯壯的男子正失了魂似的傻站在門口,直愣愣的看着裡面。
他不敢擡頭看此刻縣令的臉色,趕忙回頭幾步走到門口,伸手推了對方一把,小聲呵斥道。
“發什麼愣呢!快走!”
穆歲被這麼一推,從方才的怔忪中回過神來,眸色變得清明。
誰知那捕快仍不放心,索性扯着穆歲的袖口,就這麼一路扯着将人帶了進去。而後對堂上的縣令拱手道:“大人,人帶到了。”
穆歲人雖到了堂前,此刻的心思卻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他皺着眉微微偏頭,目光全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竟是将堂上的縣令忽略了個徹底。
端坐在高堂之上的縣令,看到堂下的穆歲全程無視他的存在,一個勁的瞧着旁邊,一副雙目無神、魂遊天外的模樣,一口郁氣堵在胸口。他不是什麼和善的性子,平日裡遇上這樣藐視官威的,早就發作了起來。偏偏今日有貴客上門,人就在堂後,正看着他。
礙于堂後的貴人,他發作不得,這口氣出又出不去,隻能堵在那裡,生生的忍着。
捕快說完後就低着頭等縣令發作,誰知等了許久,堂上仍是一片寂靜。他擡眼悄悄往上望去,看到縣令脹的通紅的面頰,心下大驚。再一轉頭,才發現身旁那小子竟然一直盯着那姑娘看!
他心下叫苦連天,在袖子的遮掩下十分用力的扯了對方一下。同時心中暗道縣令今次被氣成這樣,等下可有的苦受了。
穆歲被這麼一扯,順着那力道朝上看去,這才注意到坐在堂上的縣令。
那縣令留着兩撮八字胡,圓圓的兩頰紅通通的,嘴角微微上揚,眉目和善瞧着像是十分好說話的樣子。
看清縣令的模樣後,穆歲心中壓着的石頭稍稍挪開了些。他長出口氣,心道看這縣令和善的模樣,想必是個講理的。待會說清原委,應當就沒什麼事了。
之前一直被困在杏花村,為生計奔波的穆歲那裡知道,這縣令隻是瞧着好說話罷了,可并不是什麼一心為民的好官。
這縣令姓尹,見人三分笑意,單瞧面相像是個十分和善的人。但十裡八鄉稍微有些家财人家的都知道,這尹縣令就是個唯錢是圖的笑面虎。他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你若是錢給夠了,那自然什麼事都好說。但若是沒錢,他面上仍是笑着,轉頭卻是毫不留情的将人關去監牢。關一關,總會有錢的。
周楊恰好就是這些人家之一,他趕到穆歲前到了縣衙,給尹縣令塞了一筆銀子,求他幫忙懲治個小攤販。
那小攤販無權無勢,靠擺攤糊口,十分的好拿捏。
尹縣令聽後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下了此事,興高采烈的收下了對方孝敬的銀子。
待那攤販剛踏進縣衙的門,他就着人将他關了起來。
他琢磨着先将人關上幾天,日後那姓周的小子若是再送銀子來,他就繼續關着。若是他不送了,那也沒事。他私下找人去那小攤販家送個口信,叫他們拿錢來贖人。
這樣一來他有借口放人,二來他還能再撈一筆。
左右他都不虧。
早上也沒聽到喜鵲叫,今日真是财運怎麼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