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軍營。
距那日穆歲中箭,已去了近半個月。
當日那箭直沖穆歲胸口而去,若非他胸口的銀鎖擋了一下,隻怕人當場就沒命了。雖因此保住了一條命,但是整個人也是再閻王殿走了一遭。
當日先是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去,好不容易傷口止住了血,人又開始發起燒來,一連燒了好幾日。一天好幾頓的灌藥終于退了燒,但人就是遲遲不醒。
就這樣在床上生生躺了小半個月。
“若這幾日不醒,隻怕……”
軍醫長歎口氣,剩下的話不必明說,大家夥心裡都清楚。
帳内幾人個個都面色沉重,其中穆重山的面色尤為難看。他望着手中的銀鎖,目光怔怔,整個人像丢了魂似的。
銀鎖被利箭穿了個洞,當日衆人皆為穆歲保住一命而慶幸,隻有穆重山望着這銀鎖兀自出神。
之後他一有空就守在穆歲床邊,手中攥着破了洞的銀鎖,一雙眸子黑漆漆的,皺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重山!重山!”曾青一連喊了好幾聲,穆重山才回過神來。
“嗯?怎麼了?”
望着眼前滿目通紅,胡子拉碴的多年好友,曾青隻當他是因穆歲為他擋箭心而生愧疚,才日日夜夜守在床邊,硬是把自己熬成這幅模樣。。
“你回去歇會,換我守着。放心,這小子一醒我就派人去叫你。”
穆重山瞧着床上仍舊緊閉雙眼的穆歲,搖了搖頭,嗓音沙啞的開口,“讓我再待會,就一會兒。”
曾青看着面前幾近魔怔的穆重山,幾次開口想說些什麼,最終隻是輕歎口氣,無奈的搖搖頭走出營帳。
他總覺得最近重山有點不對勁,他可不是被手下救了,就日夜不眠的守在對方塌前的性格。
能從籍籍無名的小兵一路厮殺到西北軍主帥的人,怎麼可能是軟心腸的?
況且之前救過他的小兵也不是沒有,也從未見他這般挂心,日夜都守在床邊的啊?
曾青心中納悶不已,這疑惑也隻是一閃而過,心中更多的是祈禱穆歲早日醒來。
穆重山說是隻待一會,一晃神的功夫,天邊就泛起了白肚皮,不知不覺間竟過去了一夜。
他眨了眨幹澀的雙眼,手中不自覺的摩挲着那銀鎖。
太熟悉了!
這銀鎖上的每一處花紋樣式都過于熟悉,他當日一看見這銀鎖,就确定這是當年他特意給他兒子打的那把銀鎖。
最初不是沒有過欣喜和幻想,舊物忽然出現,或許他兒子尚在人世。手握銀鎖,抱着這樣的妄想,穆重山守在穆歲的床邊,度過了許多日夜。
他熬了一宿又一宿,腦中沒有一刻停下來過。這期間他想了很多,從最初的興奮期待到懷疑疑惑,炙熱的心重回平靜。他再看向床上面容蒼白的青年,目光逐漸變的幽深。
銀鎖是同一把,人卻未必是他想的那個人。
他當年親手收斂的屍骨,已經死了十幾年的人,怎麼可能又好端端的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是有人想借着這樁舊事,攪弄風雨罷了。
穆重山垂眸,忽略胸口一陣陣的脹痛。
穆歲不知曉自己躺了多久,他隻覺自己渾身酸軟,稍微一動胸口就疼的厲害。掙紮着睜開眼穆歲剛一偏頭就對上一雙通紅的眸子。
穆歲剛剛醒來,大腦還不甚清醒,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穆将軍。
隻是他明明記得自己是替對方擋了一箭的,可那雙紅通通的眸中恨意交織,好似他是對方的什麼仇人一般。
“穆将軍?”穆歲不解的開口,那聲音十分虛弱,還帶着久未開口的艱澀。
那聲音十分微弱,卻還是喚醒了怔怔出神的穆重山,他這才發現,躺了近半個月的穆歲終于醒了。
熬了太久,眼睛幹澀的厲害,腦中也是針紮似的鑽心的痛,他閉眼沈吸口氣,忽略身體的不适,揮去腦中中中思緒,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
“這銀鎖你從何處得來?”穆重山說着将手中銀鎖抛了過去。
穆歲并未注意到穆重山話裡的質問,他看清銀鎖中間的那個洞,瞬間了然。
當日情勢危急,利箭穿胸的那刻他沒想過能活,當時心裡唯一念的是三娘和妹妹。
沒成想他福大命大,胸口的銀鎖竟保住了他的命,
他妹妹果然是個福星!
回想起當日沈棠執意要他帶上這銀鎖的一幕,穆歲伸手拿起那銀鎖,眸中蘊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