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冥界有一條活了三萬年的蛟龍,三萬年來未曾有任何作為,在閻王殿當一個挂名陰官,白吃白喝。
此人次次卧躺主簿榜倒一,還毫無羞愧之心。
不僅如此,他還常年在民間花樓厮混,沾花惹草,花天酒地。在冥界乃至六界都可謂是臭名昭著。
原來就是他。
一個敢沾花惹草到她眼前的登徒子。
她倏爾笑了,嘲諷道:“我怎敢忘記你?冥界大名鼎鼎的從淵查察司,久仰久仰。”
要說從淵是如何沾花惹草到她面前的,此事還要從她在凡間時說起。
*
宵明和燭光是同根生。她是燈芯,燭光是燈燭。
生了靈性後,她們便不再燃盡。
她們換了好幾代主人,跟着主人颠沛流離,一起照亮了無數夜晚。
直到一日,燭光不知所蹤。
宵明以為阿姊化形成人了,應該很快便來尋她。
過幾日,睡夢中,她感覺被人搬到了靈洞裡。這裡靈力充沛,她沒多久就幻化成人形。
她初為人形時,懵懵懂懂,凡界的生活習慣一概不知,隻知道要找阿姊。
她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渴了飲甘露,餓了食五谷。
半旬過去,她也沒找着阿姊。
因她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不知如何與人交流,更别說四處尋人了。
也沒人願意教她說話,興許是她看起來像個乞兒吧,渾身上下都髒兮兮的。
于是一過薄暮,宵明尋思着沒多少人發現她了,就屏息趴在屋檐上聽人講話。一句一句連蒙帶猜跟着練。
她的悟性很高,沒多久就能和人簡單交流了。
她瞧見大街小巷有那種貼着的畫像,興趣盎然,心想,要是我也能畫出阿姊的模樣,就能找到阿姊了。
她就跑到畫舫那裡去,看畫師如何作畫。
夜闌,各家鋪子都打烊了,她悄悄溜進畫舫偷了一支畫筆,幾張麻紙,還順了個硯台和墨塊。
她效仿畫師端起筆,有模有樣地研好墨汁,激動提筆,卻發現——她畫不出來阿姊的模樣。
宵明隻記得阿姊溫暖地包裹着她,讓她免受明火的燃燒。卻不知道阿姊如今的模樣。阿姊是否也化形成人?
宵明努力地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悔恨自己那日睡着了,沒在阿姊離開時看清她的面貌。
她悔恨自己那日被搬到靈洞時,又睡着了,沒看清将她搬過去的人。那人一定便是阿姊。
宵明忿忿丢棄紙筆,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生悶氣。
正是仲夏,傍晚也熱得不行。
她越坐越熱,氣極。
想了又想,宵明決定去隔壁酒坊順點喝的解解渴。早見一些人一罐一罐地喝,酣暢淋漓,好不快活,她也想去試試。
正巧鋪子都打烊了,酒坊也不例外。
她蹑手蹑腳從屋頂就翻了進去。
一翻進來,宵明傻眼了。
這小小的一個鋪子怎麼裝了這麼多罐子?也不知喝哪罐。
她索性朝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順了幾罐帶出去。啥味道都嘗嘗,多喝些便不熱了。
結果,她在屋頂上喝得不知東南西北,看星星看月亮,連要找阿姊這事也忘記,最後搖搖晃晃回到平地。
宵明舒服地伸展四肢,卻感覺左手濕濕的。原來左邊有一個很大的池子,還冒着熱氣。
身上髒很久了,幹脆洗濯一下好了。
她扒拉了半天,終于除去了麻衣,解掉束發,慢慢滑進池子。
起先她還有力氣搓身上的泥,到後面就沒勁兒了,就暈乎乎泡在池裡。
泡着泡着,她聽見一聲笑,不高不低,像是從池裡傳來的。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登時瞅見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