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巫坐陣完畢,補全了聖果的空缺,谷主才告訴巫彭他們家遭水淹了。等巫彭急忙趕回靈山時,門徒已死傷大半。
自此巫彭宣布不再與百谷往來,并帶頭斷了百谷的巫族秘術來源。
其他巫師也覺着谷主心思缜密,不願再深交,也以消耗過多、閉關修身為由不再與百谷往來。
說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呢?興許是那時的谷主心急如焚,沒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或許是巫彭出發前未掃門前雪。但罪魁禍首還是——青鸾那饞嘴。
後來青鸾不再亂饞果子了,偶爾還會悄悄叼些大魚大肉給方山百谷的谷民,和靈山十巫的門徒們。
雖然她一直不願承認,但确實有很多人看見她偷偷摸摸地叼魚到谷民家門前,再偷偷摸摸離開。
想到此,宵明心中感歎,這難道就是鳥族還債的方式?
從淵慢悠悠禦劍靠近她,幾縷紫發不經意間纏上她的發絲。
他低頭若有所思,小聲嘀咕着什麼。
“可是那也隻是與方山百谷有淵源。如今是有易有難,我找不到她會相助的理由。”
宵明不予贊同:“方山百谷和有易國如今也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而且青鸾好歹是一方神靈,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坐視不管。”
從淵愣了一瞬,笑了:“宵明妹妹确是了解在下的。換作是在下,定然不會管這些事。”
她心裡腹诽,你成日就知道潇灑走一回,哪裡顧得上子民的死活。
走出幾步,她倏地意識到,從淵其實并不相信她的說法,有些不悅:“既然你打心裡不相信我,何必我說跟着我出境時,不假思索便應了。”
他理理飄散的紫發,又擰開酒葫蘆飲了一大口。
聽她這般說,他朗聲大笑:“宵明妹妹,你誤會在下了。我确實不相信青鸾會相助有易,但這并不影響我——始終願意同你走。”
看着他不羁的笑容,宵明眼睛被晃了一瞬。這樣的一幕,她像是在哪見過。
但很快她便回過神來,扭過頭去,不去理會他輕浮的話語。
赤水以青湖為灣,赤地為脊,坐落一匹匹金黃的小山嶺,是個得天獨厚的福澤之地。若在山巅俯瞰,定會看見一望無際的紅谲玓瓅,遠遠閃爍着熒光,像是在給迷途之人指路。
隔着老遠,宵明就聽見一陣響徹無比的鼾聲,在赤水邊的山嶺此起彼伏回蕩着。每響一聲就有一小團黑壓壓的飛鳥驚得蹿出山嶺,給整片赤水染上一絲黑色的詭異色彩。
宵明暗想,這大約是青鸾在打鼾吧。
畢竟這裡除了青鸾便沒其他族群居住了,一路上一個人影也無,可謂是荒無人煙。西王母将她的仙使流放到這麼個荒郊野外,倒也真狠心。
越靠近鼾聲,山嶺越高,樹木也越蔥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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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至拂曉,一叢叢灌木夾帶着一夜的露水,在高大桦木的庇蔭下褶褶發光。山嶺深處的泥土裡鑽出幾隻棕灰色的甲蟲,正興沖沖尋覓食糧,卻不曾想和兩個陌生人打了個照面,頓時吓得鑽回老巢。
那女子一身淡黃小袖衣衫,腰上挂着小刀,走起路來腰間的金環“将将”作響,神情嚴肅。她身側的男子一路就顯得格外懶散,時不時撩開纏繞在一塊的紫發,左顧右看,時而對飄落的枯葉發表評論,時而笑着和飛過的黃鹂打招呼,如同赤水是他家一般。
正是宵明和從淵兩人。
沒走多久,他們便尋到了青鸾的老巢。果不其然——她還坦着個肚皮躺在叢林裡呼呼大睡呢。
看着這睡姿不堪入目的神鳥大人,宵明心中暗歎,您這青色的毛羽都散落了一地,真不知是否是就寝前打了個酒拳。若是現在有人想鸠占鵲巢,把您家偷了,都怕是輕而易舉。
“咳,神鳥大人。”她輕輕咳了一聲。
青鸾懶懶翻了個身,繼續打呼噜。
“青鸾——!着火啦——!”她湊到她耳邊,這一次更加大聲。
不知是不是“火”這個字眼深深刺痛神鳥大人的耳膜,她猛睜開眼睛,撲棱幾下飛起來就要走。
從淵立刻攔住她的去路,笑吟吟地看着她:“神鳥大人,咱們又見面了。”
青鸾一見是又是他們二人,眼下也沒有火勢,意識到自己是被他們诓騙了,惱羞成怒長嘯。
“神鳥大人,您别誤會。我們此番找您,是有事相求。”宵明面色誠懇,又特意強調一句:“是隻有您才能做到的事。”
青鸾氣消了些,一聽這事還隻有她能辦到,來了勁兒。她也不想顯得多麼驕傲,隻是昂起胸脯,矜持地豎起耳朵,示意宵明繼續說。
宵明便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同她言說了。
說到王亥強娶遺玉處,青鸾也是一陣氣憤填膺,眼裡燃燒着熊熊怒火。
“您也知道,湯國如今的君主上甲微不是個明事理之人,此番因為私人恩怨想滅了有易,很難保證他不會繼而也滅了方山百谷。畢竟,如若不是遺玉和王亥的婚事,王亥也不會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