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村長安排了人手守夜,衆人也都提高了警惕,千防萬防,可這危機還是在悄無聲息間降臨了。
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整個營地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唯有守夜人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偶爾響起,顯得格外突兀。
那些偷偷跟過來的人,如同鬼魅一般,趁着夜色的掩護,一點點地靠近營地。他們貓着腰,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聲音,眼睛緊緊地盯着那幾車糧食,眼中閃爍着貪婪的光芒。
這些人在災荒中早已失去了理智,饑餓像一頭猛獸,吞噬了他們最後的良知和道德底線。
守夜的人在漫長的黑夜中漸漸有些疲憊,眼皮開始不自覺地打架。就在他們稍有松懈的瞬間,那些偷糧者如同餓狼一般,迅速地沖向糧車。
他們手腳麻利地解開綁着糧袋的繩子,将糧食往自己身上一背就跑,動作熟練而又迅速。
他們急促的呼吸聲,慌亂中碰到糧車發出的輕微碰撞聲,還有糧食沙沙落下的聲音,都在寂靜的空氣中被無限放大。
當他們抱着裝滿糧食的袋子準備撤離,腳步慌亂地跑動起來時,那雜亂的腳步聲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了守夜人的心頭。
他下意識地朝糧車的方向看去,隻見幾個黑影在糧車旁晃動,心中頓時一驚。他大喊一聲:“有賊偷糧!”這喊聲如同一顆驚雷,打破了夜晚的甯靜,瞬間驚醒了營地裡的所有人。
衆人從睡夢中驚醒,紛紛從被褥中爬起來,抄起身邊能當作武器的東西,朝着糧車的方向沖去。
偷糧的小賊見事情敗露,原本那股子偷偷摸摸的狡黠瞬間化作了驚惶失措。
他們的眼神中滿是恐懼與慌亂,如同被獵人逼入絕境的野獸。然而,到手的糧食是實實在在的好處,讓他們即便心中害怕,也實在不甘心輕易放棄。
于是,他們拼命奔跑,在慌亂奔逃中,跑在最後的那個賊人反應稍慢了一步,被眼疾手快的衆人一把抓住。
他拼命地掙紮着,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雙腳也不停地蹬踹,嘴裡還發出驚恐的叫聲,但這一切都是徒勞,衆人緊緊地将他制住,讓他動彈不得。
待衆人稍稍平靜下來,開始仔細查看糧食的損失情況。
盡管抓住了一個賊人,可到底還是丢了幾袋糧食。
在這災荒年月,糧食就是命根子,每一粒都無比珍貴,幾袋糧食的丢失,對任何一家來說都是沉重的打擊。
丢糧的人家中,有一家恰好是孫二虎家。孫二虎和他媳婦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一般,瞬間崩潰了。
他們先是愣在原地,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少了幾袋糧食的糧車,接着,孫二虎突然發出一聲悲痛欲絕的嚎叫,他媳婦也跟着大哭起來。
兩人呼天搶地,哭聲在夜空中回蕩,仿佛要把心中的痛苦和絕望都宣洩出來。
哭着哭着,孫二虎和他媳婦的情緒變得愈發激動,他們竟将這丢糧的過錯怪到了閨女大田身上。
孫二虎漲紅了臉,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幾步沖到大田面前,揚起那粗糙且布滿老繭的大手,朝着大田的臉上狠狠扇去。這一巴掌又快又狠,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大田的臉瞬間紅腫起來,嘴角也溢出了一絲血絲。
大田被這一巴掌打得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
她驚恐地擡起頭,眼中滿是委屈和恐懼,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但她強忍着不敢讓眼淚流下來。
然而,孫二虎卻并未就此罷休,他又一腳踢在大田的腿上,嘴裡還罵罵咧咧:“你個死丫頭,睡得跟死豬一樣,怎麼就沒看好糧食!”
大田疼得差點叫出聲來,身體忍不住顫抖着。她想躲開她爹的打罵,卻又不敢挪動腳步,隻能緊緊地咬着嘴唇。
大田他娘也在一旁惡狠狠地罵道:“你怎麼不死!留着你有什麼用,連這點事都辦不好!”那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向大田的心。
周圍的人看着這一幕,雖然心中覺得孫二虎夫婦有些過分,但在這混亂的局面下,也都不知道該如何勸阻。
而被抓住的那個賊人,此時也被這場景吓得瑟瑟發抖,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着該如何處置這個小賊。
“這災荒年頭,偷糧就是要命啊,必須狠狠懲罰他!”一個滿臉滄桑的老者怒目圓睜,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
“對,不能輕饒!”人群中有人随聲附和,聲音裡滿是對糧食被偷的憤怒。
孫二虎此時還在氣頭上,他掙脫開旁人的拉扯,幾步沖到小賊面前,揚起拳頭就要打:“你個挨千刀的,偷誰的不好,偷到老子頭上,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說着,拳頭如雨點般落下,小賊隻能蜷縮着身體,發出痛苦的慘叫。
村長見狀,連忙上前拉開孫二虎:“二虎,先别沖動!咱們得按規矩來,你打死他糧食也回不來了。”
衆人聽了村長的話,漸漸安靜下來,都把目光投向村長,等着他拿主意。
村長皺着眉頭,沉思片刻後說道:“這小賊偷糧固然可恨,但如今大家都身處災荒,誰不是為了一口飯吃才被逼上絕路。咱們也不能把人往死裡逼。”
“那村長您說怎麼辦?就這麼放了他?”人群中有人質疑道。
村長指了指那幾輛車,說道:“讓他給咱們拉車,就當是将功贖罪。這一路上,拉車也是個重活,他就跟着咱們一起走,什麼時候到了安穩的地方,什麼時候再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