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她拿出了一枚玉簡,交給了沉昭:“殿下,這是姚思行離開無藥城以後可查的行動軌迹。”
雖然她表情平靜,但是眼底下的青黑做不得假,沉昭捏着玉簡:“辛苦了,你去休息吧。”雖然修士可以不用睡眠,但是這樣高精度地挑揀信息,對精神也是極大的負擔。
話音落下,伏雨臉上平靜的死意更重了一些,她慢慢看了沈昀一眼,說:“屬下還不能休息,元晝就要回來了,屬下需要着手準備了。”
元晝?雪衛剩下的這位統領極為神秘,沈昀與伏雨提起她都是三言兩語揭過,似乎很不願提起的模樣。
現在伏雨甚至說出了用着手準備這種話,那位元晝究竟是何方神聖?
伏雨還有别的事情要處理,沒再停留。
沈昀看出沉昭的疑惑,回憶了一下元晝的行徑,艱難地說:“姐姐等她回來,就知道為什麼大家這麼——”他頓了頓,謹慎地用了一個詞:“忌憚她了。”
沉昭也就沒再多問,她轉而看向手中的玉簡,很薄的一片,已經被她的體溫熨得暖了起來,她注入了一點靈力進去。
伏雨當真是心細如發,玉簡中除了已經整合出來的信息,還對不同的消息來源進行了說明,真假不明的還有特别備注。
沉昭感慨了伏雨的出衆能力,才投入心神查看玉簡中的信息:姚思行在十五年前被驅逐出無藥城,原因衆說紛纭,可能性最大的一個說法是他傷害了一流宗門的弟子,宗門向無藥城施壓,逼得姚讓塵親手廢去了姚思行的雙手,修為是否被廢暫不明朗。但是對于一個醫修來說,挑斷他拈針持刀的手,跟廢去修為并無區别。
一個失去了藥宗弟子之名的廢人,幾乎沒有人會關注他,他的去向也沒有明确的線索,隻有某個曾被姚思行救過一命的小修士提供了一個不能确定的消息。
她因為感念姚思行的救命之恩,曾經背着宗門師長護送過姚思行一段時間,姚思行往東南方而去。
看來目标稍微明确了一點,至少有了姚思行的去向,沉昭稍微放了一點心,但是很快又被不安攫取住。
她現在遇到的八苦都已經死亡後形成的,師兄也是如此嗎?他既然成為了死苦,是否就是因為迫近的死亡?
想來也是,他既然已經能夠自由行走在亡河,想必也跟活人沒太大關系了。
沉昭有些惆怅地按着玉簡,師父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呢?為了不能護住自己弟子而心痛、還是震怒于弟子犯下的錯事?
可是如果師兄真的犯了無可饒恕的錯事,那他提起師兄時,為什麼會露出那樣哀傷的表情?
但是那些沉昭不清楚的過往,早就被掩埋在歲月中了。如果真的想要得知真相,隻能找到姚思行親口詢問當初發生的一切。
“姐姐。”忽然一聲打斷了沉昭的思緒,她看向沈昀,目露疑惑。
沈玄的靈力已經恢複了一些,他支起身子,正色對沉昭道:“姐姐,不必憂心,不管如何,我都在的。”
他與沉昭待在一起時,少有這樣嚴肅的神色,嘴角多是帶着小勾子似的笑,沉昭看着他閃着光亮的眼睛,沒有說出指責與質疑的話,偏着頭輕輕應了一聲。
易靈寶回到了伏雨安排給她的廂房,房間整潔素淨,隻是布設嶄新得像沒人用過一樣。她沒有點燈,走到一旁,丢了一塊銘刻了隔離陣法的石頭,才拿出傳訊玉,注入靈力以後道:“大人。”
傳訊玉很快閃爍了一下,傳出聲音:“如何?”
“不行,沈昀極為敏銳,我靠近不了他,驚蟄城裡的男女老少都是雪衛,我不清楚他是否還有保命手段,一旦一擊不成......”後面的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是下場兩人都清楚。
“你的安危最重要。”傳訊玉那頭的聲音道,然後問:“你已經見到阿許了麼?”
“見到了。”易靈寶有些緊張,她靠在牆上:“是要殺了他嗎?”
“怎麼會,他可是我的好弟弟,怎麼會傷害他呢?隻是大概是最近我給了他一些錯覺,又或者是誰蠱惑了他,讓他生出了幾分不聽話的頑劣心思。”那聲音笑起來,帶着幾分高高在上的漫不經心,說:“到那時,你殺死幫他反抗我的人就可以了。”
還不等易靈寶說話,對面的人像是猜到了她會疑惑是什麼人一樣,先一步開口:“靈寶,不用急,你會知道的,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該怎麼做。”
易靈寶歪了歪頭,從這句含着冷意的話中嗅到了些許不一樣的味道,但是她一向不會拒絕對方的要求,更何況對方于自己有恩,也沒有要求自己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她答應下來,猶豫了瞬息,問:“我可以去看望兄長嗎?”
“當然可以,我從沒有阻止過你們見面。”對方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是你不敢見他。”
直到傳訊玉的通訊斷開,易靈寶也沒有再說一句話,帶着幽光的耳墜在昏暗無光的房間裡晃了一下又一下,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靜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