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聲狼嚎聲響起,廣場盡頭,一頭巨狼從門口踱步進來。
這頭金丹境的靈獸引起了不少人的不安。
但很快,眼尖的人看見巨狼背後坐着一個素色衣裙的姑娘。
那姑娘一根菱紗蒙住雙眼,但是還是有人通過她臉側的吊墜認出她,然後不乏震驚地與和自己相熟的修士傳音。
“那不是沉昭?”
“怎麼先行禮會是她?”
雖然大家勉強接受了沈玄代友為沉昭行笄禮的說法,但是按照沉昭的身份,她到底占一個“客”,都說客随主便,就算修真界少有冠禮與笄禮,但并不代表大家不懂事。哪有客人還先主人一步受禮的?沈玄堂堂一位劍君,居然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屈居人後?
簡直是倒反天罡。
但是白狼的腳步沒有因為這些傳音而停頓,它背着沉昭,一步一步走向了廣場另一頭。
那裡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兩個人。
關于笄禮的正賓,沈昀問過沉昭想要誰來擔任。
四位城主追随沈玄多年,是沈玄忠誠的拱衛者,任一個都擔得起為沉昭主持笄禮的重任。盡管二人心知肚明,真正應該為沉昭主持笄禮的那個人,已經無法到場了。
沉昭思索過以後,拜訪了應青鋒,邀請她作為自己的笄禮正賓。
至于沈昀的主賓,據沈昀說,起初他去找了那位蒼泠。蒼泠是靈族的守墓人,本是不辨男女的精怪,從靈殁天被開辟出來便鎮守在其中,他拒絕了沈昀的提議。
然後一個出乎預料的人聯系上了沈昀,主動提出說要為沈昀加冠。
是當初在南城短暫露面過的宋卻山,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到了沈昀将要舉行冠禮的消息。但是無奈沈昀信得過的男性長輩就那幾個,所以幾乎沒有什麼思量便敲定了宋卻山。
不知他如今在哪裡,來不來得及趕到沈國。
歡顔是白意特地叫來的,似乎是被白意敲打過,它走得極穩,帶着沉昭一步步走向正殿。
半空中的雲梯一個連着一個,像一片被拽下空中的雲霞。沉昭出神了片刻,她為自己配的那副藥效果有些太好了,有些集中不起注意力。
正殿前,應青鋒看着帶着菱紗的沉昭走向自己,她的身後,是這對膽大包天的姐弟捏造出來的屬于沈玄的幻影。那幻影與活人無異,她甚至聽得到輕微的呼吸聲。
沉昭輕巧地從歡顔背上跳下來,在應青鋒面前站定。
為沉昭舉行的及笄禮流程比起人間的簡化了不少,為别三加、三拜、聆訊。
三加當由正賓為受笄者加上三種發飾。
應青鋒手有些抖,不敢去看坐在高台上的幻影,她不清楚這幻影會做出何等的反應,她擔心自己會因為那虛假的沈玄而失态。
隐去身形藏匿于一旁的伏雨皺起眉。照理來說,沉昭選擇的應青鋒是這次正賓的最合适人選。阮玉深的情況仍不穩定,不能保證不會出纰漏。白意與楊綏容體有損,不适合出席為沉昭加笄。可盡管寬大的衣衫隐藏了應青鋒四肢的顫抖,但伏雨已經是化神巅峰的實力,她将應青鋒的異樣看得一清二楚,應青鋒的眼神飄忽不定,面上是緊繃起來的抗拒。
發笄、發钗與钗冠都早已經準備好,可是應青鋒遲遲沒有動靜。
久到賓客都有些異動,伏雨甚至已經聽見有個男修在不滿地嘟囔:“搞什麼啊。”
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是伏雨與沉昭共同的心聲。沉昭平靜地看着應青鋒頻頻往側面偏移的視線,肩膀微動,想要自己去抓住發笄往自己頭上紮。
這不合規矩,但是沉昭并不在意這個。應青鋒沒有動作,她就自己來。
忽然,一陣微涼的風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道止住了她的手,沉昭第一反應是暗暗用力,這反抗反而迎來了更強的壓力,随後而來的是應青鋒驟然回神般輕微抽氣的聲音。
雲台上有眼尖的修士看見沉昭身邊虛幻的影子,來人一身白底竹紋長裙,濃黑的長發僅一一根竹枝挽起,單單是負手而立,揮出的一道風便能壓得在場所有修士喘不過氣。就連伏雨差一點連隐身的術法都沒能維持住,好在忽然出現的那人并沒有針對在場之人,瞬息展露的恐怖威壓頃刻之間收斂殆盡。很快,有人認出那個人,失态出聲:“那是——”
沉昭微微一愣,忽然感覺自己的竹葉吊墜散發出冰冷的氣息,幽幽的竹香飄入鼻腔,沖散了還未散去的苦澀藥味。
終于有修士顫抖着說出了憑空出現在沉昭身邊邊那個人的姓名。
“季不秋......”
沉昭眉心緊蹙,季不秋突然出現,很顯然破壞了沈昀的計劃:他想營造出沈玄依舊身在沈國的假象,所以幻陣僅僅設計了一個可以完美還原出沈玄修為與模糊外貌的陣法。
旁人如果妄想以神識查看,得到的反噬下場與觸怒一位渡劫境的修士無異。
但是這個陣法的缺點也很明顯,無法對突然改換的情境給出合适的反應。當初秘境中沈玄與季不秋的交談有目共睹,她不可能在季不秋出席以後還無動于衷。
沉昭暗暗掐住手心,控制陣法的陣紋沈昀拓印給了她一份,此刻就在指尖流淌。
作為陣法的主人,又因為用了心頭血,沈昀與陣法之間存在着些許的感應。在他嘗試搭建出陣法觀看廣場内的景象時,他聽到“咔哒”一聲。
他的陣法被沉昭中止了。
沈昀不敢置信地扭頭,走到廣場階梯下。沈玄穿着大紅色的外袍,衣袂翩飛,露出他熟悉的神采與季不秋交流。他的身後,簡易的陣法成型,流動的靈力緩緩勾勒出季不秋的臉,她的對面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