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淑今日起身時就覺得有些心神不甯,喝藥時還燙到了舌頭。
“你說妻主去相國寺會幹什麼呢?也吃面條嗎?”甚至主動和謝蘭華搭話。
謝蘭華從昨夜聽聞陳岚要去相國寺起就有點同情謝蘭淑。
“唔,你現在還不知道吧,忠勤侯夫人最喜歡做達官貴人的媒。”
“做媒啊…”謝蘭淑也記得陳岚說都和誰去的,聲音漸漸低落。
勳貴女子推行頤養之道,一般十八歲才進行婚嫁。平民百姓則多數十五六歲就成家。
陳岚之前因為大皇子,所以沒有婚娶。現在無論如何也該談婚論嫁了。
道理謝蘭淑都懂,但繡着繡着針紮了手,謝蘭淑看着傷口歎了口氣,丢開了繡棚。
隆冬時節,已經連下了幾日大雪,相國寺的樹卻還帶綠葉。
今日初晴,附在樹冠上的雪化了些,又重新被寒風凍成晶瑩的冰,壓得枝丫都低了些。
寬闊的樹冠下站着一對女男。
粉面男低着頭糾帕子,羞怯地嗯了一聲。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請另尋良緣吧。”陳岚說完,随便找了條路就走了。
陳岚很生氣,但許翊筠一向對她很好,她不能讓許翊筠在朋友面前難堪。
最多就這樣了,不可能為此娶一個陌生男人。
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陳岚紮進了個竹林裡,這竹林好似暗含五行八卦,亂走隻會在原地打轉。
陳岚站在原地定了定神,算了一會兒就開始行走。哪知越走越深,最後走進了竹林中心。
厚厚的雪層壓得翠竹微微彎曲,有個光頭男和尚就在竹葉下打坐,讓人看了都替他的頭冷。
“施主,看來你我今日二人有緣。”淨空在竹林下擺了一盤棋,“不如手談一局?”
陳岚沒有下棋的愛好,更沒有和男和尚下棋的愛好。
“不才陳某,誤入此地,還請大師指點出路。”
淨空呵呵笑了幾聲:“陳施主如何來便如何去就是了。”
待陳岚走後,竹林後冒出一個臉色紅潤的小和尚:“師兄,這就是那個方外之人嗎?”
“師兄改了竹林的進則就是為了見她麼?”
“她的紫氣好重啊!”慧圓圍着淨空師兄師兄說個不停。
淨空摸了摸慧圓的頭,但笑不語。
氣沖沖的陳岚越走越憋屈,繞了好幾圈她才看到熟悉的路,又走了一會兒看見小青正在找人。
陳岚立刻要求小青帶她去見許父。
憋了一肚子氣的陳岚推開客舍的門就質問許父:“爹,你怎麼可以…”
擡頭看見衆夫人俱在,沉默了。拱了拱手:“晚生冒犯了。”就關上門退了出去。
沒來得及攔住陳岚的小青小心翼翼地問陳岚要不要去别的客舍休息一下。
陳岚的氣一下子就癟了,跟着小青去。
不多時,諸位夫人都散了。小青才請陳岚去見。
陳岚見了許父,依然要問:“爹,你怎麼可以這麼騙我呢?”隻是氣沒有那麼足了。
許父端坐在會客廳上,面容平靜地看着陳岚說:“爹哪裡瞞你了?是不是來還願的?我是不是告訴你忠勇侯夫人等也在?”
看着陳岚還是生氣,許父終究還是心疼女兒。
“好了,下次不選這樣的了。岚姐兒喜歡什麼樣的?告訴爹爹,爹幫你找。”
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陳岚又氣又無奈:“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您不可以騙我來上香,但讓我和别人相看。”
許父眼神閃出些光來:“噢?所以說,岚姐兒還是有些喜歡王小郎這樣的嗎?下次也可以請他來我們家賞雪呀。”
“不,不可以,都不可以。我不會再見這些男人了!”陳岚果斷拒絕且關閉了無效溝通。
許父愛憐地看着好像沒長大的女兒:“好吧,此事就先算了。”
陳岚又在齋堂吃了飯才走的。
一回到陳府大門,陳岚頭一個下馬車,鑽進了自己在前院的書房。練點字冷靜一下。
這個書房設置還沒有調過,擺着的依然是華而不實的筆。
陳岚就拿着硌手的筆嘩嘩寫,紙都快擦出火星子了。
期間還有聞聲而來的陳二姐勸和:“婚姻之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陳岚“你相看的時候爹一點意見都沒有問過你?也沒有提前告訴你嗎?”就把陳巒堵得說不出話來。
陳巒年少成名,很有自己的主意,夫婿當然也得她點頭才行的。
陳巒不再摻和爹和小妹的事,摸着鼻子回後院找夫婿吐苦水。
萬氏也不會點評公公和小姑子,隻讓陳巒管好她自己。
陳岚看着被墨洇爛的澄心堂紙和分叉的筆頭,歎了口氣,其實也不知道在氣什麼了。
許父已經說暫時不會相看了。
因為要和素不相識的人結婚嗎?
獲得這個身份的同時自由婚姻的權利就被讓渡出去了。這不是很正常嗎?
還是因為,一妻一夫制?她的品德有那麼高尚嗎?
陳岚攤在圈椅上,想不明白為什麼生氣。
謝蘭淑從小厮通報妻主已經歸家時就在等,等啊等。等到了老夫人身邊的小青。
“奴拜見老夫人,請老夫人安康。”謝蘭淑盈盈下拜。
老夫人沒有立時叫起,而是細細端詳了一番這個姝名在外的侍夫。
行走間松風水月,站時芝蘭玉樹,低垂的面容軒然霞舉,舉止若流風回雪。
怪道把岚兒迷住了,不過一個小侍生的側夫,拿捏起來也就比螞蟻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