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心裡劃過些許不耐煩,但她還是跟着停下,接過盒子。
第一次見面時,傅允承送了包;第二次送了項鍊——傅允承本來想親自給她戴上,但被拒絕了;這一次又送了圍巾,看樣子他還是想親自給宋望戴上。
心想着隻是圍巾而已,不像項鍊那樣可能會被碰到肌膚,宋望本想着答應。
可是手卻先了一步。
她拿過盒子,打開,拿出裡面那條大牌的素色的圍巾,道謝,“謝謝你,我很喜歡。”
不喜歡,隻是比較搭配這身衣服罷了。
傅允承看着宋望将圍巾仔仔細細地戴上。
少女面若桃花,耳鬓的發三三兩兩散落出慵懶甜美,襯得原本和人類情感無關的路燈燈光都柔和的不行。
就讓人好想把她捧在手心,保護着呵護着,不要受任何風吹。
而他是有這個機會的,于是暗自給自己打了勁。
“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歡喝各種不同味道的飲料,你有比較喜歡的嗎?前面那條街上有很多店,奶茶果茶純茶都有。”
“……”
“如果不能喝有糖的,我去給你買一杯純茶好不好?因為也走了那麼久了。”
宋望想了一下,畢竟先前才做出了類似拒絕的舉動,不如這次答應傅允承,“好,我等你。”
是父親介紹的人,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内,沒必要弄得太難堪。
她找了個略微有些安靜偏僻的角落,呼吸着沒有含雜太多人的空氣。
突然,一陣寒氣從背後升騰而起,可等宋望反應過來時,已經有些晚了。
平時她一個人出門時,都會帶上至少一個保镖。
但這是她跟傅允承出來的,也是很罕見地在夜晚出行,宋望完全忘記了女孩子不要單獨前往偏僻地方的警告。
前來的不止一個人,雖然高矮胖瘦參差不齊,但從四面八方過來時,帶來了極強的壓迫感。
宋望第一時間壓抑自己恐懼的心情,尋找着辦法逃離。
第一,朝人多的地方去、
第二,大喊,讓更多的人聽到她的聲音。
說做就做。
隻是這聲音都送到喉嚨了,卻被人用充滿汗臭的衣服堵住,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想朝人多的跑去,手臂卻被抓住了,污言穢語嬉笑聲不絕于耳,令人惡心。
恐懼爬滿了整個身軀,幾乎是控制不住的顫抖。
但宋望卻從這份顫抖中,察覺到了許久都沒有過的東西。
憤怒。
沒有自保能力的憤怒。
在學校裡,她成績優異、在物理競賽中,她拔得頭籌。
但是在這裡,她可能會死。
被一種不屬于文明的暴力,輕易地碾死。
刹那間,那些施加在身上的壓力在一瞬間變成在大腦裡怒吼的發問。
儀态達到标準了嗎?
成績達到要求了嗎?
說的話對了嗎?做的題對了嗎?
發不出聲音,也沒有眼淚,但她感覺到自己的嗓子已經冒血,生出利刃來,一下一下捅向那些所謂的标準。
她笑得像個女人嗎?
她哭得像個女人嗎?
她走得像個女人嗎?
她坐得像個女人嗎?
她把這些,所有的所有,都做得足夠好了嗎?
卻也不知道是為了誰的滿意。
要去質問父親嗎?
問他為什麼要這樣要求自己,又為什麼要像是培養他人妻子一樣培養自己的女兒,讓她柔弱,讓她可以随意被人傷害,沒有自保能力,去做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如果她是個男孩,會不會不一樣?
她可以這樣質問嗎?
這樣算蠻不講理嗎?
“你不夠好,媽媽才不要你的。”
這低沉的話語早已分辨不清是誰說的,混混沌沌沉澱在腦子裡,徘徊着盤旋着,像是要把她釘死在這裡。
她很迷茫,怎樣才是好。
是像父親說的那樣做嗎?
心好痛,可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憑什麼。
憑什麼?
憑什麼!
生命有自己的意志,像是因為身處黑暗裡,所以一點點光照都格外醒目。
質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永恒地在那裡紮根,隻是需要一點光照讓其破土而出。
隻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