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見江步月慵懶道:“吾确實欠考慮了,要不就你來吧。”
“……”
“吾要穿三哥最喜歡的那件。”
“屬、屬下這就去尋。”
黃濤額頭的汗快要落到地上了,他一溜煙地跑了。
哎,算了。
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這可是他的神仙主子。
他要去給主子找,死人的衣服。
太陽升到了最高的時候,黃濤笨手笨腳地為江步月扣上最後一顆扣子,強烈的太陽光照耀在黑曜石的紐扣上,襯得江步月整個人矜貴又冷冽。
江步月推開門,舒展雙臂,擁抱陽光,黑袍典雅華貴,齊光玉袖扣上的獅首紋泛着隐秘的光澤,暗示着主人的尊貴身份。
這三殿下的纨绔氣質,還真是拿捏得剛剛好。
黃濤在後頭跟着,心中嘀咕。
“殿下,殿下,您這是去哪兒?”
“拿上令牌,吾要入宮。”
黃濤懂了,自家主子終于坐不住了,要進宮面聖去給自己辯解。不過這一身三殿下的裝束,是怕路上被人認出來,幹脆用三殿下吓唬衆人麼?
他覺得捏造醜聞的人,心眼是真壞,質子殿下與傾城公主如此般配,是不可能對一個小宮女動心思的。
躺在濁水庭的顧清澄打了個噴嚏。
“吾有幾日未見傾城了?”
江步月自顧自地走着,
“回殿下,您為了三殿下的事到處奔波,如今算來,起碼有七日了。”
“走吧,随吾去拜訪傾城公主。”
“殿下,您不面聖麼?”
“吾,今日是南靖三殿下。”
“啊?”
黃濤看着眼前越來越遠的黑衣,隻能跟上去,這殿下,到底唱的是哪出?
“三哥進過幾次宮?用的什麼車馬?帶的什麼禮物?”
“回殿下,三殿下他……從未入過公主府。”
“那就怪了。”
江步月已經靠在馬車上,劍眉微挑。
“吾聽三哥夢裡說,這至真苑裡,有他牽挂的人。”
“殿下,您可不興亂說啊!”
黃濤恨不得跳起來把他的嘴捂上,本來就亂,還要自己添亂麼?
“走吧,替三哥去看看。”
華貴的馬車由遠及近,鈴聲悠悠。
皇城裡看門的老太監正在打盹,直到被鈴聲搖醒,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不是前兩天剛剛薨逝的南靖三殿下的馬車嗎?
怎地,索命來了?
黃濤下馬,給哆嗦的老太監遞了牌子,老太監收了牌子和銀子之後,一個白眼差點翻過去。
這質子是慌不擇路了,搞起了鬼神這一套,他自己本身就是個笑話,也不怕鬧更大的笑話出來。
但這話他隻能放在肚子裡,旁的外男不得入宮,質子與公主曾得了陛下的默許,給了禦賜的牌子,他不得不認,隻得開門,放江步月的馬車進去。
黃濤這一路走來,隻覺得自己的臉皮有千斤厚,當他以為他已經無所畏懼的時候,至真苑的大門,打敗了他的最後一絲體面。
大門緊閉,傾城公主正在休息。
看門的侍女面生,他沒見過,約莫是新來的。黃濤忙不疊地從車上拿出幾個精緻的盒子,遞了過去:“我家殿下聽聞公主的病不見好,特意送了幾株鹧鸪天,親自來探望公主。”
侍女福了一福,面上卻無任何表情:“奴婢煙兒,請先生替傾城公主謝過殿下,這禮我家主子收了,隻是主子身子弱,今日恐怕不能見客。”
黃濤回車上禀報,得信後回身對煙兒道:“煩請煙兒通報一聲,我家主子确實有要事與公主商量。”
煙兒知道他說的要事是什麼,行了一禮回去通報了。就在這等待的空當裡,江步月掀開簾子,瞳色如子夜凍湖般濃黑,用他的話來說,他在替三殿下重新打量這至真苑。
這至真苑裡,到底有沒有他魂牽夢萦的人。
煙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傾城躺在黑暗裡,耳朵卻異常地敏銳。
是他來了,她心中一喜,正想起身,卻聽見珊瑚帶了幾絲愠怒訓斥煙兒道:
“陛下不是說過了,公主的病吹不得風。”
“你這煙兒,端的不懂事,那步月公子還敢來,是想要氣死我們家公主麼?”
“快走,别被公主聽見了傷心。”
傾城張張嘴,想要反抗,但很快又沉默在了黑暗裡。
她确實惹皇兄生氣了,她要聽話。
黃濤在至真苑門口打量了一會,忍不住對江步月道:
“殿下,屬下怎麼覺得,這至真苑的宮人,都不認得了呢?”
江步月聞言,沒說話,隻是不自覺地整理着廣袖。
這是三哥最喜歡的那件衣服。
可惜右手衣袖的邊角上,少了一顆齊光玉獅首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