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伊一進門後就被侍者帶到了一個空着的卡座裡,她的背後發着藍光的玻璃牆那邊是遊動的鲨魚和不知所措地搖擺着的海草。
在這個地方,來往的客人除了腎上腺素以外似乎什麼都不缺。除了巡遊的鲨魚,台上也熱鬧極了,幾乎沒有布料遮身的男男女女,在台上緊貼在一起,用近乎SE情的頻率一起扭動着身體。
這是藍伊一第二次來這裡,上一次是因為有一個女孩子失足掉進了鲨魚缸裡。那天她趕到事故現場,看到吳缺坐在冰冷的積了水的地上,頭埋在膝蓋裡,好像一直在流眼淚。現在藍伊一不禁要重新審視那些眼淚,究竟是不是和鳄魚的眼淚一樣,隻是為了潤滑自己幹澀的眼睛而已。
在那後來,哪怕她們有過無數次翻雲覆雨的熱情,吳缺似乎對過去有一種緘口不提的本能,不論是遠的過去,還是咫尺之間的昨日。甚至她連未來都很少提及,如果提及,也不會超出明天或者後天的範圍。
就在藍伊一陷入沉思當中時,一瓶白蘭地和兩隻杯子擺在了她面前的茶幾上。
“藍小姐别來無恙啊。”田紫今天穿着一件淺灰色吊帶裙,BLOOM是她的遊樂場,空曠的卡座有很寬的沙發,但田紫偏偏要緊貼着藍伊一坐下。
藍伊一點了點頭,借着伸手去拿白蘭地杯的動作,悄悄往另一個方向挪了挪。兩隻白蘭地杯碰在一起,發出的聲響迅速淹沒在DJ的音樂聲裡。現在她知道為什麼這裡的人全都擠在一起了,因為如果不是趴在耳邊,從人類喉嚨裡發出的微弱聲音,又怎麼能蓋得過那些大音響呢?
“帶我去見時月白。”藍伊一俯在田紫耳邊輕輕地說。
田紫轉頭看向藍伊一的臉,又看了看那瓶已經見底的白蘭地。放下玻璃杯裡的殘酒,起身拉着藍伊一的手,穿過人群,帶她沿着另一個圓形的樓梯盤旋向上,到了地上三層的一道雕刻着花紋的木門前。
推開木門,是一個巨大的會客廳,裡面擺放着些上世紀的家具,有一種中西結合的别緻美感。穿過空無一人的會客廳,繞過廊道。田梓帶藍伊一走進了一間起居室,起居室的正中間擺着一張舒适柔軟的黃花梨大床,借着昏黃暧昧的燈光,藍伊一分明看見兩個柔軟的身體交錯在一起。
田紫敲了敲門說:“人我帶來了。”
但是床上興緻正濃的兩人似乎都沒有要理睬她們的意思,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如果說隻是面對香豔的場景,藍伊一或許可以默念着非禮勿視看向别處,但沾染了昏暗燈光的濕淋淋的聲音傳來時,她還是情不自禁地漲紅了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伊一聽到了光腳踏在地闆上的聲音。她轉頭循聲望去,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盡量把自己的視線控制在時月白的下巴以上。
時月白也看着藍伊一,邁着步子向她走來,她那張歐亞混血的臉上,透出一種藍伊一在光天化日下從來沒有在她身上見到過的邪魅。
一個小時前,就在藍伊一刺探時月白的購物記錄之後十分鐘,手機上就收到了一條來自時月白的短信,“BLOOM見。”
藍伊一有一種直覺,她覺得時月白一定與吳缺那個“小秘密”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随口編造了一個理由,光明正大地獨自來了BLOOM,如果此刻藍伊一說自己從未收到過那條短信,此刻僅僅是來查案,那也不為過。
時月白止步在田紫面前,接過她手裡的一件灰黑色絲綢質地的睡袍裹在身上,看着目不斜視滿的藍伊一,輕笑了一聲,又張開手臂,把藍伊一圈進了懷裡,埋頭在她的脖頸間深吸了一口氣。
“你知道嗎?你聞起來,跟她一個味道。”時月白的聲音裡帶着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沙啞。
藍伊一警覺地眯起眼,眉宇間爬上一絲怒氣,不冷不熱地說:“既然您安然無恙,那我就先告辭了。”語畢,從容地擡起腿要往外走,“哦,對了,我媽讓我代她向您問好,天冷了,您還得多加件衣服才行。”她一邊說一邊微笑着從上到家打量着時月白。
時月白笑着,向前一步,伸手拉住了藍伊一的胳膊,道:“來都來了,至少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喝杯茶再走。剛好我台灣的朋友來看我,帶了些凍頂烏龍,不如一起嘗一嘗。”
藍伊一自然是那種給台階就恨不得連滾帶爬就坡下驢的人,回過頭,笑顔如花地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