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願意與過去的恩怨情仇、過去吳缺的一切經曆割裂開來,她隻想和這個人一起去全世界潇灑,手拉手一起去巴黎,去東京,去阿姆斯特丹……
晴天的時候坐在河邊的椅子上喝烈酒,聊聊天氣和美食。陰天的時候就在酒店,或者在别的什麼租來的買來的房子裡,拉起窗簾看片,接吻,緊緊交織在一起。
藍伊一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她,不必顧及她的姓名。
她不願意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關于吳缺所代表的的這個人的任何,所有關于這個人的一切,藍伊一都隻想躺在她懷裡,聽她悄悄在自己耳邊訴說。
“給我重新梳理一下你被綁架的前因後果吧。”藍伊一說,她的聲音裡帶着決絕。
時月白聽了,滿意地笑着。她知道藍伊一在過去的五分鐘裡,已經不動聲色地與她自己達成了和解。藍伊一此刻隻是需要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好用來瞞天過海。
時月白隻希望在海岸那邊等着藍伊一的,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窗外,縱橫北路的夜晚喧嚣而張狂。
呼嘯而過的跑車,等在酒吧門口抽煙的代駕,喝多了扶着樹在路邊吐的人……在這裡,今晚發生的事情,明天又會重來一遍。
那又如何确定今夕是何夕呢?隻需要看看那些來往的男女,身上穿着哪一年哪一季度發布的新鞋或者新衣服就可以判斷。但除此之外,對于芸芸衆生而言,不僅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連月亮底下也沒有。
一切,都是對昨日的重複。
藍伊一從BLOOM裡走出來的時候,班甯就在車邊站着等她。班甯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長卷發就随意搭在肩上,眼睛裡帶着笑意。見藍伊一走來,伸手為她拉開了車門,手還扶在了車頂上。
“謝謝。”藍伊一點了點頭,躬身坐進了車裡。
車門剛合上,包裡的手機就開始嗡嗡嗡地震動,陡然間新增了十幾個未接電話和幾百條未讀信息。她這才發覺,時月白那個房間雖然臨街,但是沒有一點兒信号。今天局裡已經忙翻了,她卻生生失聯了一個小時。
藍伊一埋頭粗略翻着信息,班甯就安安靜靜坐在前面的副駕駛上。
“先往醫院開。”藍伊一說。
“好。”班甯利落地回答道,然後轉頭對司機說:“去海港市立醫院。”
藍伊一擡頭從車前的後視鏡裡看了一眼班甯,就又繼續埋頭回複着堆積成山的消息。海港城裡大大小小的醫院數不勝數,班甯既然知道藍伊一要去哪個醫院,想必也知道她到底是要去醫院看誰。
“姜然怎麼樣了?”藍伊一低頭翻着手機,開口問道。
“沒有生命危險,現在正在處理傷口。”班甯頓了頓,繼續說,“已經有警官在錄口供了。”
藍伊一點了點頭,“那就回警局。”
“好。”班甯點點頭,拿起手機不知道是在給誰發短信。
要說章女士之所以選擇班甯跟在藍伊一身邊,很重要的一點是班甯從不在意自己的領導改變心意,在班甯的世界觀裡,一個好員工,不應該是一支寫了沒法改的圓珠筆,而是應該成為一支帶了橡皮擦的鉛筆。
班甯尤其适合藍伊一。疲憊的時候,藍伊一不喜歡多說話,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的那種。她希望别人能懂她的心思。
最能懂藍伊一心思的,莫過于吳缺所代表的這個人,從她們第一次共赴雲雨開始,藍伊一隻要動一動手指,吳缺就知道她想幹嘛。
每次她在單位工作十四個小時,甚至是通宵後,回到家,總是在門口踢掉煩人的高跟鞋,徑直癱在沙發上,有時候直接睡到第二天。現在吳缺車接車送,回家把她從車庫抱進浴缸,給她卸好妝,洗白白直接睡覺。
有時候遇到糾紛或者是其他煩心的事兒,吳缺也總是能立刻明白,跟她一起坐在後院的泳池邊上一起沉默着看星星,喝啤酒。
藍伊一坐在疾馳的車裡,飛速打着字,擡了擡腳,踹掉了略有些高度的高跟鞋。藍伊一回複完工作微信,正要連上耳機回複工作電話的時候。
藍雲心發了一張照片到她的手機上,緊接着連打了三個問号,然後是一個黑人問号臉。正要點開圖片細看的時候,湯照眠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湯湯。”藍伊一接起電話。
“伊一,出大事兒了,你在哪兒啊,給你打好幾個電話都沒打通。”
“我剛從BLOOM出來,電話裡不方便說案情,等會兒回去跟你細說。”藍伊一一邊說一邊退出了通話界面,但是微信裡藍雲心發來的那張照片仍舊還沒加載出來。
湯照眠說:“我知道,看見你的微信了,咱倆得再臨時再出個現場,東西我給你拿着呢,你直接去就行。”
“哪兒?”
“南灣碼頭。”
“往南灣開。”藍伊一捂住手機聽筒,對班甯說。
車頭調轉。
電話裡的湯照眠繼續絮叨着案情:“诶……南灣那邊的屍體撈上來了,說是什麼最近來訪問的保加利亞政客伊萬諾夫的貼身保镖,現在伊萬諾夫也失蹤了,估計沒活路。這事兒不光咱領導的領導,連領導的領導的領導的領導都下命令了,要求我們迅速立刻馬上查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們的時間隻有八個小時,要不然這事兒就他媽成外交事故了。全海港領導們就信你一個法醫,你得親自上手,而且我懷疑這幾起案件來回來去的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藍伊一心裡煩,不想說話,嗯啊了幾句就挂掉了電話。
挂了電話以後,藍雲心發來的照片很快因為重新獲得網速加載了出來,藍伊一坐在恒溫24度的車裡全身發麻,倒吸了一口涼氣,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她沒看錯,這張昏暗的照片是她卧室的布景,就在朝西的那牆上,挂着她夢寐以求的劉野的神作——《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