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班甯半弓着身子,背起藍伊一,邁着碎步跑下了樓。她長期接受軍事訓練,背着剛剛到一百斤的藍伊一快速行進實在是輕而易舉。
仨人跑下樓,從側門出去。為了防止被高空墜物砸傷,班甯又借着屋檐一路跑到了消防車停駐的地方,才放下了藍伊一。
藍伊一看着滿頭大汗的班甯,隻是笑着點了點頭。
“姐。”藍雲心剛想問什麼,餘光就瞄見了風馳電掣般沖他們開過來的一輛白色越野車,車頂上還閃着紅色的警燈。
戴着黑色墨鏡的湯照眠推開車門跳下了車,她的視線透過墨鏡,鎖定在藍伊一身上。她一言不發,快跑上前,一把抱住了藍伊一。
六分鐘前,她接到警情通報,說是海港醫院發生了爆炸。她的心就開始不受控制地咯噔咯噔地跳,一路狂飙過來,又聽說發生了二次爆炸。
為什麼醫院會發生爆炸呢?又為什麼偏偏是在藍伊一入住的海港醫院呢?
她師父當年被歹徒刺死的畫面,一遍遍在她腦海裡閃過。梁三萬在那異國他鄉一個并不值得被紀念的夜晚,被抹了脖子,慘死街頭。她不住地回憶着他們鮮活的樣子,他們倒在血泊裡的樣子,他們靜靜躺在解剖室裡的樣子。
想到這裡,她不禁淚流滿面。随手戴上了墨鏡,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從眼睛裡流出來。
她再也承受不起送别了。最近海港城風起雲湧,似乎有個驚天的大陰謀在發酵。這個陰謀可能會奪走她身邊的任何人。
湯照眠覺得自己是那麼地不可理喻,竟然因為吳缺對藍伊一産生了懷疑。藍伊一可是她工作上值得信賴的好夥伴,生活中能夠依賴的好閨蜜。
她分不清,自己與藍伊一之間的嫌隙。到底出于私心,還是公心呢?
究竟是因為自己在俄羅斯那個羞恥的不堪回首的夜晚,對吳缺産生了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而自責,進而想要回避的私心?還是因為認定了吳缺是個在逃疑犯,而出于藍伊一與吳缺之間的親密,她對藍伊一也産生了懷疑的公心?
“對不起。”湯照眠哽咽着在藍伊一耳邊小聲說道。
藍伊一笑着,輕輕拍了拍湯照眠的肩膀,“沒事了。”
“有沒有傷到哪裡?”湯照眠松開藍伊一,緊張地上下檢查着。
“隻是一些皮外傷而已。”藍伊一說。
湯照眠翻過藍伊一的手臂,隻見小臂外側有幾道滲血的剮蹭。這是方才吳缺接着慣性把她扔進下一樓層陽台裡時,重心不穩磕在牆壁上的剮蹭。
“疼不疼啊。”湯照眠在藍伊一的傷口上輕輕吹了吹,拿起對講機,“喂,叫個護士過來。”
“我這點兒傷就不必占用醫療資源了,這裡還有很多人需要被救護。”
“至少先簡單處理一下。”
“你忘了,我自己就是醫生。”
話音剛落,幾輛警車從門口開了進來,負責這一片區的北灣分局刑偵支隊的人從車上下來,迅速控制了現場。
隻見一個裡面穿着警服,外面穿着白大褂,穿着黑色洞洞鞋,左手上拎着勘察箱的二十五六的短發女孩慢慢悠悠地沖藍伊一走了過來。此人正是元舟,當年藍伊一手把手教出來的徒弟。
她臉上畫着淡妝,面容俊俏得像是古代那些在進京趕考路上遇到各路妖精的白面書生。書卷氣十足,還帶着些慵懶的自信。
她站定在藍伊一面前,右手擡到眉梢,敬了個還算整齊的軍禮,“師父好!”她說話的音調偏低,帶有一種特别的魅力。
藍伊一見狀,也隻好一磕腳,立定站好回敬了一個軍禮。她從小長在軍人家庭,從來都不敢把敬軍禮當成兒戲。奈何她這個大弟子元舟,不知道是出于戲谑還是真的尊敬,調去北灣以後,每次見面都會給她敬個禮。
“喲,湯隊也在呢,湯隊好。”元舟語氣平淡,敷衍地擺了擺手。
湯照眠也隻是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
“我說這兩天北灣怎麼這麼多現場要出啊,原來是您二位福星雙雙莅臨了啊。”一個洪亮的男聲傳來,衆人望去,隻見一個穿着乳白色麻布襯衣,梳着油頭的中年男性向他們走了過來。他摘下□□鏡,順手别在了衣襟上,張開手臂,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喲,雷哥來得挺及時啊。”湯照眠見狀,也摘了墨鏡。走上前去,拍了拍李雷的肩膀。雖然嘴上誇贊着“及時”,但其實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在責備李雷的姗姗來遲。畢竟她這個總局的刑偵隊長都到現場了,李雷還在路上磨叽着呢。
“湯隊果然還是年輕啊,昨天一宿沒睡跟我在碼頭看現場,現在仍舊是光彩照人啊。你瞅瞅我這個,黑眼圈都快耷拉到下巴上了。”李雷說着,拉了拉自己的腮幫子。
班甯似乎一開始就對他們的對話毫無興趣,一直低頭在手機上打着字。藍伊一站在一旁,聽着倆人恨不得相互辱罵卻又沒法撕破臉的對話,心緒早就已經飛往了别處。
“姜……”藍伊一低聲想要問班甯一些什麼事情。
班甯看着藍伊一的眼睛,搖了搖頭。
藍伊一會意,她望向高處冒着黑煙的樓層,憂心忡忡。
火光仍舊不住地從姜然所住的房間裡探出來,那裡看似是整個爆炸的核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