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昇不放心溫蘭殊,就在自己的宮殿内開辟了一個隔間,專門派了人來照顧溫蘭殊的衣食起居。這樣一來,丹頂鶴和虎子就堂而皇之在天子宮殿乾極殿住下了。
黃枝和一衆宦官有點兒摸不着頭腦,紅線端着虎子的食盆,“有小魚幹麼,或者魚肉也成,虎子餓了。”
“有,有!”小黃門眼神複雜,“你跟我來吧。”
丹頂鶴不甘落後,跟在紅線身後叽叽叫。
溫蘭殊蹲在地上,手支着下巴,也不知道盧彥則到哪兒了。
到中午,餐食擺好,那碗杏仁酪很顯眼地放在佳肴美酒之間——說是顯眼,其實是因為太不顯眼,所以就顯得顯眼了。溫蘭殊随意夾了塊魚肉,才意識到,李昇還沒來呢。
“陛下怎麼沒來啊?”溫蘭殊問。
他把魚肉放在李昇碗裡,皇帝還沒來,自己吃了多少不太好。
這邊李昇在紫宸殿和宰相們商議完了各地平叛事宜,确定烽火燒不進京師後,長舒一口氣,繞到園林裡想散散心。走着走着,穿花繞木,肚子愈發餓了,他走到一顆古樹下,對面就是池塘和太湖石,池子裡都是枯荷,太蕭索了,沒有什麼好看的風景,越看越郁結。
他轉頭就想回去,剛巧一陣歌聲傳來。
空靈,悠遠,婉轉猶如黃莺,唱詞還是《菩薩蠻》。
“霏霏點點回塘雨,雙雙隻隻鴛鴦語。灼灼野花香,依依金柳黃。”
李昇的母親也唱過這首歌,還是一邊彈箜篌一邊唱的。這聲音渾然天成,并無任何矯飾,聽起來嬌憨可愛,少了幾分清麗婉約。
歌聲剛結束,吵架聲緊随其後。
“你不會唱了出戲,真把自己當貴人了?越發偷懶,我看啊,就該打你兩闆子。”
“嘁,我配不配當貴人我不知道,不過你是肯定不配打人闆子的。你呢,就跟我一樣,隻能被打闆子呀。”
“你能不能别唱了!”
“嫌我吵你别聽啊。”
這姑娘倒是潑辣。李昇好奇地走上前去,兩個宮女,一個搗衣一個掃地,一看他衣服的顔色,馬上吓得跪倒在地。
這是天子才能穿的柘黃色!
“奴婢該死!”二人磕頭如搗蒜,這會兒縮着脖子,把自己可能遭遇的死法都想了個遍。
“你們是哪個宮的?”
“奴婢是尚服局的宮女,無心攪擾聖駕,還望陛下恕罪!”展顔反應奇快。
李昇看她有點眼熟,“昨日在宴席上的,是你吧?”
“是,正是奴婢。”
“擡起頭來。”
展顔緩緩直起了腰,不過她不敢直視皇帝,眼睛向下垂着,因為過度緊張,嘴巴緊抿,五官都在顫抖。
李昇呆住了。
黃枝竊喜,沒想到,事兒還是辦成了,這展顔真是天賜的好皮囊,跟誰像不好,正好和溫蘭殊像,尤其那眉眼上挑,顯得越發水靈,明眸皓齒,輕歌曼舞,又合得上李昇的喜好。昨晚展顔因故沒來,黃枝還以為再找到機會又要過很久呢。
進獻女子總要挑一個絲滑的時機,不露痕迹,現在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你……你叫什麼。”
“奴婢名叫展顔。”展顔心跳得好快。
“從今天起,你不用待在尚服局了。”
“那奴婢是要去……”展顔快哭出來了,她該不會是要去掖庭關押罪犯的地方日日舂米夜夜浣衣吧?
李昇沒再說話,隻給了黃枝一個眼色,黃枝連忙扶起展顔,把她手裡的掃帚扔到一邊,“丫頭啊,你以後要一個人住大宮殿了。”
·
溫蘭殊等了許久等不來李昇,估計李昇可能就近解決,于是就大快朵頤一番,又喝完了杏仁酪,最後躺在自己床榻那裡美美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聽到了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
但中午睡得太香,他有點兒睜不開眼,整個人沉浸在迷離狀态中,就是醒不過來。他感受到有個人輕輕撫了撫他的鬓角,好像是歎息了一聲,又說了句含糊不清的話。他想睜開眼,眼皮卻像是被縫起來了一樣,胸前似乎壓了石頭,喘息不過來。
是鬼壓床了?可為什麼,旁邊人的感覺這麼明顯?
“你走吧。”
這句話溫蘭殊聽清楚了。走?要他走?還有這種好事?
“小殊,等溫相回來,我就不再拘束你了。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很久,我罪孽深重,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有人為我哭……可我知道,你會為我哭的,哪怕我對你多麼不堪,你也會為我流一滴淚。那年,沒人會在意路旁一個離群的小男孩,但你找到了他,把他放到那匹紅馬上,讓他來了人世間……我就是喜歡你呀……我知道不該有的,可我就是……喜歡你。”
溫蘭殊嘴唇翕動,想說話,喉嚨幹澀又沙啞,說不出來。
迷迷糊糊間,他覺得嘴唇被冰涼柔軟的東西觸碰,還帶着點水意。若有若無的呼吸撲在他臉頰那兒……
李昇在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