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依言看向前方,千萬人群中,隻一眼,他便看到了他。
四周人群湧動,他木秀于林,巋然站在那裡,他看過來的眼裡是道不盡的溫柔。
二人聽着手機,就這樣隔着人群互望着對方,似乎一切嘈雜熙攘都被摒除在外,與二人完全無關。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昨晚才見過他,沈昀卻有一種千年萬年的恍惚感。
他從人群中走來,走向自己。
沈昀望着那越來越近的身影,此時天上的煙花璀璨依舊,那一陣陣爆裂的聲音,如同他的心跳,強烈又震撼。
江裴走到近前,挂掉手機,凝眸盯着沈昀,微微一笑,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從煙花綻放的那一刻起,就代表前一年已經過去,新的一年又到來。
“剛剛的煙花,好看嗎?”
“非常好看,很漂亮。”沈昀回答地不假思索,這樣費心思的煙花怎麼可能不好看?
沈昀話音剛落,就被人無意撞了一下,他向前踉跄,差點磕向了江裴,被江裴及時扶住,“沒事吧?”
沈昀搖頭,“沒事。”
江裴掃了一眼周圍,人擠人,熙熙攘攘,他皺眉道:“這裡人太多,我們去别處。”他說着,很自然地拉起沈昀的手腕,“跟我走。”
沈昀目光移下,盯着被他拉着的手腕處,不由想起學長的話:一年當中最後的一天,這麼有意義的一天,當然要陪最重要的人一起過。
他之前還覺得小題大做,現在看來,真的挺與衆不同。
另一處,卡羅爾和岑顔莊擠在人群之中,卡羅爾斜岑顔莊一眼,故意挖苦:“嘿嘿,女人真是善變,一開始邀你來便狠狠地拒絕了我,又臨時改變主意拉我來,幸好今年的煙花秀比往年的15分鐘延長了5分鐘,變成了20分鐘,我們才得以看了末尾,否則,白跑一趟,我非要你請我吃三頓冰淇淋不可。”
卡羅爾口沫橫飛,岑顔莊心裡裝着事,她嘴裡嗯嗯應付着,實際恍然若失,神遊在外。
突然無意間地一瞥,岑顔莊看到了穿梭在人群中的沈昀,她眼睛一亮,本來想喊他,話剛到嘴邊,她又見到了江裴,要命的是,兩人的手緊連着,沈昀像已把信任交付,任憑江裴拉着他走。
岑顔莊表情凝滞,僵硬在原地,她想起沈昀在電話中說他今晚有點事,原來是這樣的原因。
原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她所有的自我安慰瞬間碎成了一片片,再也拼湊不起來。
“怎麼停下來不走了?”卡羅爾見岑顔莊蹬在原地,回頭奇怪地問。
“卡羅爾,”岑顔莊想到什麼,扯了一個笑容,去勾搭卡羅爾的肩膀,将她整個掰過來,“我覺得我們還是走這邊更好。”
“為什麼,不是說好走......”
“相信我,走這邊。”
“诶诶......”卡羅爾掙紮。
岑顔莊用蠻力勾着卡羅爾走,正好背着沈昀二人的方向,她不想讓卡羅爾撞見或者知道二人的事,免得事情複雜化。
江裴一鼓作氣把沈昀帶到輪渡岸邊才松手,因為大家為了看煙花都往輪渡大廈中心擠,所以輪渡岸邊便沒有多少人,空氣沒那麼逼仄。
“這裡好多了。”沈昀扒着欄杆,吹着略帶鹹腥味的風,看着一艘艘華麗的遊船來往,又說,“江總,我還以為你昨晚就回國了。”他這種大人物“有事要處理”,在沈昀這種平常人看來就是很大很大的事。
夜晚的燈火将沈昀的臉龐映得迷離不真實,那極緻的側臉線條仿佛出自大師的手筆,一眼便足以讓人深陷,江裴一時看得怔神,在沈昀似要轉頭看過來之時,他急忙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穩住心神問:“為什麼這樣想?”
沈昀斜江裴一眼,“因為不是急事的話,哪用得着大晚上的電話催呢?必然是十萬火急,跨洋過海啊。”
江裴無聲笑了笑:“那想不想知道我昨晚去處理什麼事?”
“可以嗎?”沈昀連忙轉過身來,期待地看着江裴,眼睛如含入一片星空。
“昨晚煙花在布置環節上出了點問題,我隻是過來處理一下。”
“.......”沈昀似不可置信,啞了一會,才開口,“這麼說,這是為了......為了......”
我。
沈昀吞吞吐吐,說不出這個字,江裴含笑看他。
沈昀有種不打自招的感覺,他直挺挺地轉回身子去,又扒回欄杆上,腦子快速運轉,想說點什麼掩蓋此時内心的窘迫,于是脫口而出:“江總,你和心上人怎樣了?”
“他現在在美國。”江裴的聲音平靜溫和,好像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起了那個人,嘴角還帶着缱绻笑意。
沈昀的心頭之熱卻瞬間涼了,他下意識地用指甲去刺指尖肉,假裝輕松:“江總,難道你這回不是為了公務,而是專程來美國看她?”
“嗯。”
沈昀茫然地盯着前方,想到剛才自己尚未完全說出口的那句話,未免可笑了。學長的話再次回蕩在耳邊:一年當中最後的一天,這麼有意義的一天,當然要陪最重要的人一起過。
這個時候算哪門子的最後一天呢?明明是過了12點鐘後才見到他,明明最後一天已經過去了才見到他,明明是在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才見到他。那麼,12點鐘之前的那一整天,自然而然,他是在陪伴自己的喜歡的人了,否則他怎麼會專程挑這個時間來美國呢?
思緒亂糟糟的,沈昀冷得手發抖,他到底在奢望什麼呢?能奢望什麼呢?
對了,他當初是為了什麼來美國留學來着?
原本就是為了遠離眼前這個人。
都怪自己意志不堅定,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