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了大地,給這世間帶來了最純粹的風景。
一條小溪依舊潺潺流水,在這冰寒徹骨的山間,倒是多了一份生動。
小溪岸邊,穿着大件厚實羽絨服蓋着連帽之人,采準了一處風景,正要按下單反快門,“哎呀”地一聲痛呼,透過層林,和着流水,清晰地傳入耳中。
按快門的手頓住了。
是一個女孩家家的聲音,好像是小溪下流傳過來。沿着小溪走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女孩,她蹲在地上,兩隻手撫弄着左腳,表情痛苦。
“倪老師?”
聽到聲音,女孩擡起頭,看到來人,她露出驚喜之色:“祁老師。”
被稱為祁老師的人脫下羽絨服連帽,一張偏清隽的臉完全露了出來,他便是消失已久的祁志川。他把手中的單反挂在脖子上,走過去,關心道:“是崴到腳了?”
倪湯道:“是啊,這岸邊太滑了,石頭又多,一時不注意,就崴到了。”
祁志川想給她看看,結果隔着靴子一碰她就痛得嘶聲叫起來,“太嚴重了。”祁志川皺眉說。
這種情況下,一碰就痛,他這個幾乎毫無醫學知識的人,根本不可能還給她脫下鞋襪給她看,再說,這麼冷的天氣,一脫估計要壞事,得冷掉一層皮。
“我扶你起來,我們離開這裡再說。”
“謝謝祁老師。”
祁志川穩穩扶起了倪湯,他這才發現,她還斜斜背着一個布袋子,布袋子裡的東西看起來還挺有重量,沉甸甸的,“這是?”
倪湯晃了晃布袋子,裡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裡頭都是我在這撿的幾個卵石,周一要給孩子們上地理課,内容就是關于石頭的,所以我就想找實物來給孩子們講解,最近下的雪太大了,很多溪流都結了冰,卵石不好找,就找着找這來了,沒想到就出了這檔子事。”
祁志川說:“我就說怎麼大冷天的你會出現在這裡。”
他試着扶着倪湯走,倪湯才跨出一步就痛得不行,崴到的腳真是稍微點下地都不行,但她總不能被扶着隻用一隻腳蹦跳着走,這樣走到猴年馬月也走不出這山林。
“倪老師,這樣吧,我背你。”祁志川說。
“這這......這樣會不會太麻煩辛苦你。”倪湯難為情地說。
“應該會有些辛苦,”祁志川笑了笑說,“但扶着你走,你辛苦,我也辛苦,還不如我一個人辛苦好了。再說,這天很快就要黑,這麼冷的天氣,不及時走出去可就要麻煩。”
這确實是事實,到了晚上寒風呼嘯會更冷,倪湯之前崴到腳就心想大大地壞事,沒有及時出去的話,一個晚上冷下來,估計小命都要交代在這裡,想到這些,她也不推托了,說道:“那,那就麻煩你了。”
穿着厚厚的羽絨服背一個人實在不方便,祁志床隻好脫了,幸好他裡頭還穿着毛衣,但也是極冷的。
這使倪湯越發不好意思了。
她被祁志川背上背時,她才想起要減輕他的重量,想把撿來的卵石扔了,但被祁志川阻止了,“為了這幾個卵石,你遭了那麼大的罪,扔了豈不是白折騰了,不能扔,我們不能向命運低頭!”
不知道為什麼,倪湯就被逗笑了。
倪湯二十二三的年紀,性子活潑,算不上漂亮,也許因為是老師的身份,常年和孩子們玩在一起,身上有一種特别的親和力。
好在她身材小巧,祁志川背起來不怎麼吃力。
倪湯怕祁志川冷着了,把他的羽絨外套從自己的背後蓋下來,他的外套夠大,剛好能攏住兩個人。倪湯看到祁志川脖子挂着的單反問:“祁老師是出來拍照的嗎?”
“嗯,是呢。”
“祁老師很喜歡拍照?”
“倒不是很喜歡,就是放假了也沒什麼事情做,就出來随便拍拍。”
“有機會希望能欣賞到祁老師的傑作。”
祁志川猶豫了下:“......好。”
倪湯沉吟着問:“冒昧問一下,祁老師你來自大城市,又是留學歸來,那麼高的學曆,有大好的前程,為什麼跑來我們這麼一個山區小鎮教書呢?”
這是一個在地圖上都不配擁有姓名的一個山區小鎮,要不是這幾年國家扶貧,開通了道路,通了電、信号等,否則這裡還是個與世隔絕的旮旯。即便如此,這裡生活條件依舊落後,很少外人來到這裡能耐得住寂寞,沒堅持幾天就跑了。
當初祁志川來他們學校應聘老師時,校長都吓壞了,這确定不是開玩笑來的嗎?這麼高的學曆啊,他們給不起高的薪水,也給不起好的住房,但是人家全都不要,隻需要給教書的機會。最後校長還是不敢做得太過分,象征性地給點生活費。
他們幾個老師之間紛紛打賭來自大城市的天之驕子能在這裡堅持多久,結果人家整整一年了,一點走的勢頭都沒有。
祁志川說:“這裡白能觀雲,夜能看星,好山好水,沒什麼不好的。”
“好山好水好無聊麼,所以祁老師才要找事情做打發時間。”倪湯覺得祁志川避重就輕,不過她也不好追問下去,于是順着他的話說。
“那倪老師你呢,你怎麼不走出這裡,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精彩,可我就是這麼一個割舍不下的人,我出生在這裡,成長在這裡,這裡有我的父母,還有你看這裡的孩子,多可愛啊,我想為自己的家鄉盡一份綿薄之力,子不嫌母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