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聲望去,層層霧霭徐徐散開,一道纖長的身形逐漸顯現。
來人身穿潔白紗裙,輕薄的裙擺随腳步翩跹起舞,半長青絲自由地垂落胸前,女生面上是錢姝再熟悉不過的溫暖笑靥。
她細眉彎起,語氣嬌嗔:“阿姝,我在神明之域等你很久了,你到底什麼時候來啊?”
“阿姝,你是不是……不想見我了?”
想。
做夢都想。
胸口仿佛塞了團棉花,滞郁難耐,錢姝喉間發燙,甫一張嘴,想說的話就變成了“嗚嗚”的風。
她想說,可可,好久不見。
她想說,去神明之域需要花1億金購買入場券,可要賺1億金真的很難。
風沒能傳遞她的渴望,隻留給女生無期的沉默。
女生搖頭,笑容褪去,換上惋惜、麻木和失望。她背過身,漸行漸遠。
别走。
可可,求你,别走。
錢姝欲追,腳上卻生了根,根本拔不動,唯有用指尖努力地去夠,才能離她近一點,更近一點。絕望如藤蔓,緊緊纏繞住她,纏得她無法呼吸。
“以後我會更努力工作。”
冷不丁的,一道聲音響起。聲音聽似冰冷,實則底色溫暖。
這又是誰?
錢姝阖目拼命在腦中思索,一幅幅泛黃的畫面在眼前閃過。
她在布羅雪山偶遇受傷的豺,她将豺帶回家,豺救了執法司,豺陪她外送,豺和她救下要行惡的孔季……
她垂着腦袋,扯起嘴角。
想起來了,是壞豺。
豺呢?
像是被兜頭潑下一盆涼水,錢姝猛然從迷蒙中抽離。
桑可已經消失很久了,眼前的這些都是假的,是幻境。是那個幹巴撲棱蛾子的異能。
既然是她的幻境……
她低眸,盯着自己的掌心,不多時,掌心憑空出現一把匕首。
她的幻境她做主,意念化形,她在書裡讀過。
五指收攏,錢姝咬住下唇,一狠心,鉚足全身力氣舉刀紮向自己的大腿。
尖銳的痛感令錢姝徹底從幻境中醒來,她心有餘悸,四下望去。周邊的司員都在或哭或笑,或伸手抓着什麼無形的東西,或念念叨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
黃璋、李玄比她更早醒來,正與雷紋纏鬥,打鬥聲不時傳來。
錢姝轉向蘇珩,蘇珩立在原地,神色悲怆至木然。
強大如豺,會有什麼樣的心魔呢?
得趕緊讓豺蘇醒,光靠黃璋和李玄斷然不夠。
錢姝從上衣内口袋裡掏出一枚淺粉色靈液,共情,她一飲而下,握住蘇珩雙手,進入蘇珩的幻境。
那是一場豺群的獻祭儀式。
無數豺人圍成大圈,圈中心支起木架,火苗躍動。一個高大的女豺人站在火堆前,手中握一隻幼豺。
錢姝混在豺人中,左右張望尋找蘇珩的身影,沒找到。
“此乃吾兒之幸,吾族之幸……”女豺人說着奇怪的話。
錢姝目光停在那即将被獻祭的幼豺上,猛地呼吸一滞。
是蘇珩。
祭品是蘇珩!
蘇珩是從祭祀中逃脫出來的,所以才會孤身出現在布羅雪山。
這樣一來,也就解釋通他為什麼願意留在當今世界。
想來,他也是因此才會和孔季共情,甚至提出任由孔季自生自滅的混賬建議。他和孔季,都是被家人抛棄的可憐人。
高大的女豺人低吟獸語,錢姝毫不猶豫地沖出豺群,跑到火堆前高呼:“蘇珩!”她想直接沖去搶走蘇珩,卻被大火攔住去路。
隔着躍動的火苗,蘇珩轉動眼睛看向她,神情漠然,像是并不認識她。
“你是何人?”女豺人怒目圓睜,“喚我兒作甚?”她的神情、語調都威嚴至極,讓人光是看着聽着就不寒而栗。
如果是在真實世界,錢姝不會如此莽撞,畢竟,就以她那毫無攻擊性的異能而言,她還不配惹事。可這是蘇珩的意識,她怕什麼?隻要蘇珩能夠操縱幻境,别說是那個女豺人了,再來一群女豺人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