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仍蹲坐在地上隻有小小一團,望過來的眼睛卻十分清亮,裡面沒有劫後餘生的狂喜,也沒有多少困于深山的驚懼,反而有一種能包容一切的溫和。
像什麼呢?
恰好一陣清風吹過,樹葉晃動,露出高懸于清空的彎月。
是了,沈懷川想,那雙眼睛,就像今夜這安甯的月亮,令人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
然後這雙眼睛的主人對他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那笑容直達眼底。
“抱歉害你遇險。更多謝你救了我。”
無論如何,許清徽真的非常感謝能夠在這山林之中遇見沈懷川,而不是她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困在這死去。
但這笑看在沈懷川眼裡就是不好意思的害羞,和被欽慕之人所救後的暗自欣喜。
啊還如此關心他,看來她确實是歆慕于他沒錯了。沈懷川心想。
但許清徽并不知道沈懷川在想些什麼,她道謝後,就從一旁的包裡翻出了口服藥、食物和水,遞給沈懷川。
“這是有助于防範風寒和消炎的藥。”
沈懷川一愣,沒有推辭。
夜晚山間趕路很危險,原先的地方又立河道過近、難保晚上不會漲水,所以二人尋了一處地勢稍高些的山間平地,各自休整,待天亮後再找路下山。
由于連日暴雨,周圍的草木都濕透了,難以找到柴木生火。好在許清徽和沈懷川衣服材質都輕薄易幹,初夏氣溫高,衣服也自動幹得差不多了。睡覺前許清徽在周圍撒了驅蟲藥粉,并給自己和沈懷川噴上了驅蚊水,然後才休息。
過了一兩個時辰,天就已微微亮了。
二人各懷心事,都沒真的睡着,天剛亮、能看清路,便吃了些東西後就出發了。
許清徽身上裹着沈懷川的外袍,是昨夜沈懷川給她的。許清徽估計是她原先穿的衣服于沈懷川而言過于“于禮不合”,沈懷川這才将自己的外袍給了她。
而許清徽的背包拎在沈懷川右手裡,許清徽想自己拿來着,但沒成功。
他們選擇順着洪流一路回溯,根據沈懷川的記憶,這條洪流上遊流經了通往山下的主山道,一路回溯定能找到下山的路。
而沈懷川還有一個未告知許清徽的理由便是,他被卷入山洪後,他的下屬定會一路順流而下,前來尋他。他順流而上,若是順利也可盡快遇見他們。
山林間隐約可見東方天空透出的薄光,這一天會是一個好晴天。
經過一夜的奔流,洪流的水量已經小了很多,如果忽略兩側雜亂的殘枝樹木,這就像一條普通的山間溪流,完全想象不到它昨日的洶湧無情。
對于判斷地勢、山間尋路,許清徽要比沈懷川擅長許多,所以由許清徽負責領路;經過昨夜的休整,沈懷川的體力已恢複了不少,所以遇到複雜地勢時,便由沈懷川幫助許清徽一起越過。
二人相互配合,行路的速度很快。
一路上基本都是許清徽在講話,沈懷川話很少,但二人相處竟也沒覺得尴尬,反而有種無言的默契。
越靠近上遊,便能逐漸發現更多人類活動後留下的痕迹,說明離下山的主路更近了。
直到被一處陡崖攔住。
許清徽目測這處陡崖至少有二十米高,崖壁峭立濕滑,幾乎沒有可以攀登的地方。水流從上方宣洩而出,直直砸入崖底的潭水,濺起齊人高的水花。
當時砸下來時,沈懷川還要護着她,一定很疼吧。許清徽偷偷看了眼神色清冷、看不出什麼表情的沈懷川,心中有些發軟。
沈懷川内心:啊她又偷看我了,她好愛。
由于判斷崖壁難以攀登,許清徽開始在周圍尋找其他可以繞行的路徑。
一個山洞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們所處的位置位于一處山腳,那股洪流正是繞着這座山的山腳宣洩而下。周圍崖壁陡立,沒有其他的路,但這山洞洞口卻有一條掩沒在雜草中、不算太清晰的人行小徑,一直通往了幽深的山洞裡面。
許清徽猜測,這裡肯定也會有其他人要穿過這裡,所以山洞很有可能通往上面。但洞中漆黑一片,情況不明,貿然進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甚至可能迷失在裡面、出不來。而且小徑荒蕪、并不清晰,說明從這裡走的人很少。
沈懷川也跟随許清徽走了過來,許清徽轉身從沈懷川拎着的包中取出了打火機,往山洞更深處走了一段距離。
往裡山洞變窄了許多,她點燃打火機,火苗沒兩秒就滅了。許清徽凝眉,這說明洞中空氣不太流通,很可能氧氣不足,于是她又退了出來,回到了陡崖之下。
見狀,沈懷川開口道:
“是要上去嗎?”
許清徽“嗯”了一聲,看沈懷川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問道:
“你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