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冊子交到沈懷川手上時,徐書堯覺得,自己内心有一塊地方永遠地塌了下去。
但是,人做了錯事,便應該付出代價,無論是誰。
所以即便是會痛苦,再給徐書堯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仍舊會這麼做。
“另外,沈大人,在下愧于龍栖縣百姓,雖然大人未責罰我,但是我自知罪責之中。我自請辭去主簿一職,另尋能者擔任,還請大人成全。”
沈懷川沉默了一瞬,然後應允了。
徐書堯恭恭敬敬地向沈懷川和許清徽行了一禮後,準備離開。
“那你之後準備做什麼?”
許清徽沒有忍住,追問了一句。來龍栖縣這麼長時間,她其實對這個溫溫柔柔的主簿大人印象還挺好的,他是個真真正正在為百姓考慮的人。和他那兩個唯利是圖的父兄完全不一樣。
許清徽有些感慨,沒想到徐府還能長出徐書堯這樣正直的人。
“我娘親還給我留下了些銀兩,我想開間善堂,也可以有地方教孩子們讀書習字。”
提到善堂,徐書堯的臉上終于是浮現出了一絲期待與笑意,輕松了幾分。
“那,祝你一切順利。”
聞言,許清徽也露出了淺笑,向徐書堯回了一禮。
徐書堯的身影,最終在初晴的日光中消失不見。
沈懷川盯着徐書堯消失的方向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許清徽撞了一下他的胳膊才回過神來。
“在想什麼?”
許清徽問到。
“沒什麼。有了這個冊子,便能定罪了。”
先前羅新癸與徐司霖父子間的交易,一直做得很隐蔽,雖然他已經派人去查了,但是搜集到的證據遠遠不夠。現在有了這本冊子,後面的事情查起來便容易多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
沒想到沈懷川話音一轉,突然問起了許清徽。
“來看你啊。”
前些日子紛繁危險的事情終于得到了解決,當前許清徽的心情很開闊,便起了開玩笑的心思。
她一擡眼,剛好撞上了沈懷川望過來的視線。
沒想到下一秒,沈懷川直接撇開了視線,悶悶地吐出了一句:“不知羞恥。”
面上仍舊一片正經,可是耳根卻已不受控制地紅了。
但是轉念一想,沈懷川卻又直覺,她呆在這裡遲遲不走,肯定不會是單純為了多看他幾眼。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沈懷川對許清徽的了解稍稍增加了些,他對許清徽的印象不再是最初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
許清徽不明所以,隻覺得沈懷川的反應有些怪怪的,但是沒有多想,注意力轉移到了正事上。
“好啦開玩笑的。之前不是和你提到過關于重新修建吞龍江江堤的事嗎。我來問問你準備怎麼開始。”
正好此時主要官員都在縣衙,杜衾年也回來了,有沈懷川坐鎮又帶來了充足的錢财和銀兩,現在是個開始重建工程的好時機。
更何況天時不等人,沈懷川也不可能在龍栖縣久待,重修堤壩之事,宜早不宜晚。
“你還要呆在這裡?”
聞言沈懷川皺起了他好看的眉目,轉過頭來和許清徽對視。
“不在這,那我去哪?”
許清徽奇怪的反問。
沈懷川似是歎了口氣:
“我派人送你回家。”
“送我回家?你知道我家在哪嗎?”
許清徽粲然一笑,又些感動,又有些悲傷。
沈懷川想着她臉皮薄,還是給她留點面子,便順着她問道:
“哪裡是你家?”
許清徽沒有正面回答,轉身走了幾步走到了江堤的欄杆旁邊,向廣闊的江面望去。
今日天氣晴好,江面風平浪靜。前些日子的風雨将空氣中的塵埃都已洗淨,使得視線更為開闊清明,眼前景物一望無際。
許清徽隔着一小段距離,回頭望向沈懷川,眼神清亮、眉眼帶笑,她輕柔的聲音被風托起:
“天下之大,哪裡都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