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桃的行動力超絕。
對于自己的事情,有時候還會因為躲懶而放一放;
但對于孩子,那肯定是立刻就要去做的。
雙蟬把薄淩青給她的名片,交給了雙桃。
是薄淩青自己的,上面寫了名字、職業段位,還有目前就職的圍甲隊伍,再加一串手機号。
雙桃:“嚯,還是燙金的。”
漂亮哦。
夏天都睡得晚,而且現在還不到八點,雙桃決定直接打電話。
不巧的是,那邊的薄淩青沒有接。
雙桃:“???”
眼巴巴的雙蟬:“怎麼啦?”
雙桃:“可能有事吧,暫時沒接。我過會兒再打。”
想了想,她還是發了個短信,表明自己是雙蟬的媽媽,如果看到了請回電。
雙蟬“哦”了一聲。
雙桃摸摸頭:“沒事,我們自己先查查。”
浙江的圍棋普遍發展得比較好,算是北京之外數一數二的地方了。
路上也有很多宣傳,圍棋氛圍濃厚,随便就能聽上兩句圍棋相關。
但人都有自己的天地。
雙桃老家在湖南,再就是她對圍棋也沒興趣,路上遇見了都是忽略的,這種情況下,抓瞎很正常。
雙蟬:“要怎麼查查?”
最後兩字發音輕巧可愛,萌得雙桃掐了她臉頰一把。
懵懵的雙蟬:“啊?”
雙桃:“我寶寶真可愛,天下第一可愛!”
雙蟬的臉慢慢紅了:“也、沒、沒有天下第一。”
雙桃:“哈哈哈哈哈!”
現在這個時候想查資料太簡單了,不用去托人問關系,不過網上真真假假的,需要自己辨别。
百度上前列全是廣告,微信公衆号上倒是有不少信息。
雙桃幹脆去了浙江體育局的網站。
“喲,我就知道有。”她樂了。
網站公示裡有很多信息,還有活動宣傳披露,她在網頁這裡摸着摸着就不知道跳轉到哪裡了。
也就瞧見了,浙江學棋最好的地方就是杭州棋院,全國學棋最好的地方是北京。
中國棋院在北京,國家隊也在北京。
雙桃皺眉:“嘉興好像一般般……”
她還搜到了很多新聞,小棋手們遠赴北京去學棋是常見的,小小年紀就孤注一擲了。
雙桃看見了這份魄力之後的巨大壓力。
她下意識地攬住了身邊歪着腦袋看手機頁面的雙蟬。
雙蟬好奇仰頭。
雙桃低頭,與她對視。
室外鳥語花香,夜幕之下有着孩子在小區健身器材處玩鬧的聲音,透過通風的窗戶朝着室内飄來。
叽叽喳喳,歡快雀躍。
童年該是美好的嗎?
如何去定義美好?
新聞頁面的文字裡,淚灑比賽現場似乎是家常便飯,從十歲稚童到二十餘歲的大人,哭得個個肝腸寸斷。
圍棋,注定是一條艱難行走又無法依仗外人的路。
棋盤之上,方圓之内,唯有自己。
雙桃不舍得。
可是,雙蟬眼睛裡的期待與向往,似乎在告訴雙桃,她願意孤寂地坐在棋盤邊,與棋為伍。
“沒事,”雙桃說道,“我在想送你去哪裡學棋。”
北京也好,杭州也罷。
隻要雙蟬願意學,她就要給孩子最好的。
最好最好的。
·
薄淩青正在隊内和教練一起,跟栾琛複盤。
與雙蟬那一局挺有意思的,再就是,栾琛近期的棋力一直在起伏,他個性太突出,很需要被壓一壓。
教練對雙蟬倒是不怎麼在乎。
讓五子這麼大的優勢,加上又是多面打、還第二輪,這種情況下,栾琛翻車太正常了!
栾琛:“???”
他大叫:“怎麼是正常?哪裡正常了!我堂堂正正升段賽打上來的職業四段!”
圍棋從初段往上升,有兩種渠道,一是靠等級分一場場打赢了升上去,二是諸多大型賽事赢了就直升。
教練的本子直接就砸栾琛背上了:“嚷嚷,再嚷嚷!”
栾琛被打得一個趔趄,但聲音小了很多。
“我一局一局打上來的,等級分好辛苦的,正在昂揚向上!”他不服,“螺旋式上升!”
說到這裡,他好嫉妒地看了一眼薄淩青:“不像某些人……”
哼,打了一場比賽直升七段。
啊啊啊啊好生氣啊!
教練:“你今年在雙邊對抗賽裡拿第一也能直升七段,别看他了,眼珠子都要出來了。”
隊内除了薄淩青以外還有好幾個高段位的選手,但目前來講,勢頭最猛的就是他。
而栾琛,就像是今天在第一輪的5段秦玲玲,升段了不代表完全掌握這個段位的實力,起伏高低都正常。
圍棋不是遊戲,堆了材料就能提升戰力,不斷上漲,從不後退。
相反,它非常消耗人的身體和狀态。
段位不代表一切,因為升段了以後就不會落下去,而人的腦子是動态變化的。
于是現有棋力高低就要看變動着的等級分了。
每一年每一局的對弈,都會對等級分産生影響。
教練:“擺給我看啊!愣着幹啥!”
給你吃小竈呢還這麼磨蹭!
他現在純屬于額外輔導私下照顧,栾琛得供着才是。
“你看看你,你布局這第46手就已經注定了失敗,她厚勢都起來了,你想跟她硬碰硬?”
“跟你強調多少遍,全局全局!你就總記得殺殺殺!你上頭以後真的是,我說三萬六千遍了!”
攻殺型棋手就這樣,中盤戰鬥力強,複雜對殺局面時表現突出,由于大量練習了死活題和手筋題,攻殺都快成肌肉條件反射了。
但也正因此,栾琛的布局和收官能力都一般,全局意識稍顯薄弱。
他風險偏好極突出,今天跟小孩子們對局時,哪怕按捺住了攻殺慣性,偶爾露出來的棋風也吓得對方畏畏縮縮——
攻殺型棋手在比賽時,戰術威懾也幾乎渾然天成,高速攻殺積累起來就會迫使對方進入“認知超載”,随後失誤率激增。
可惜的是,這次認知超載的是栾琛,失誤率逐漸上升的也是他。
教練看了黑棋的幾手:“咦。”
古古怪怪的。
看上去好老,像是已經被淘汰的下法。
栾琛:“你看你看,你也覺得不對勁是嗎?我當時下到這兒還以為是她失誤了!”
但随後她就救了回來。
棋局又變成了雙蟬是強硬态勢。
圍棋的不斷變化,不僅在于規則的更改、棋局數量的增加,它同時也在不斷地淘汰着諸多東西。
圍空要講效率,一子能做到的就不要浪費第二顆棋子。
當後人發現了更好的招數,那麼,老舊的自然而然會被放棄。
因為赢不了。
就好像數學,定理公式越學越多,等到了大學會發現原來高中要花費很久計算的那道最末大題,微積分直接就能得出答案。
雙蟬用的就是“高中的公式”。
不是不能用,但現在已經到了“大學”,沒必要再用了。
複盤很快結束,因為栾琛投得早。
教練就喜歡他這一點:“看得清。”
不會為了局面好看,硬是下到終局才認輸。
栾琛:“那是。”
這點風度小爺還是有的!
再說了,他這也不是後面能扳回來的樣子,否則高低也要再試試的。
教練在思考怎麼給栾琛加訓。
栾琛還不知道他的險惡用心。
扭頭去看,薄淩青站在窗戶邊正給人打電話呢。
“真忙。”栾琛撇撇嘴。
·
薄淩青給雙桃去了電話,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的,還是得當面。
他将道場老師的聯系方式給了雙桃,表示對方明天下午會到嘉興。
“衢州的行嶽老師,也是職業五段,他創立了道場,帶出來了許多孩子。”薄淩青說道。
雙桃:“好的好的好的。”
這邊挂斷電話,薄淩青又給行嶽老師去了一個電話,順便交待了幾句,把雙桃的手機号與地址給了他。
行嶽:“我買了明天下午的火車票。”
也是沖動了,周末學校放假,他本來還打算去學校問問的。
但也不打緊,薄淩青有實驗小學老師的聯系方式,到時候問一問也能行。
現在自然更好了,直接能聯系到孩子家長,不必七拐八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