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英跟着嬷嬷到了一處行宮,印象中不是太子妃的住所,反而是一處偏僻的行宮偏殿。
前面的嬷嬷停下腳步,引着穆英:“殿下正在裡面,王妃一人進去便可。”
穆英半信半疑,還是邁着步子走進前殿,此處空蕩殿中沒什麼擺設,走在裡面心裡卻莫名有種熟悉,上一世就是唐澄登上皇位之後,腦海中卻對此處有什麼印象。
東邊雅間的門半開着,伸手推門,看見太子正坐在木桌前飲茶,見穆英進來,平靜的眼眸看向她:“弟妹來啦,快坐快坐。”
穆英環視周圍,并沒看見太子妃的身影,心裡已經猜測到背後是太子的用意,并沒有展露心思,邁步進屋,坐到對面。
前世對太子的了解不多,唐澄想來不跟她說這些,知道到是個儒雅随和,沒什麼架子的人,隻不過身體不好,最後英年早逝,世人惋惜。
太子把手邊斟好的茶推到穆英面前:“今日找你過來,想必你心裡滿是疑惑。”
穆英垂眸:“殿下有話請将當面。”
太子抿唇,眼神打量穆英,感覺眉宇間有種英氣,總覺得不是流言中那樣柔弱,如今看來倒是跟唐澄很相配。
“前些日子三弟來找我,告知了他要請命去西境的事,不知你是否知情?”
穆英眸色不動,淡淡開口:“知道。”
太子看着穆英,說着從袖口掏出一封信紙,推到她面前:“不僅請命離京,還有這份軍中布防和他這麼多年以來調查的外族勢力的名單。”
穆英一楞,引起注意:“外族?”
太子輕嗯一聲:“開始我覺得他莫不是瘋了,且不說這東西真假難辨,就是這份名單上的人,舉足輕重,便把保命的東西交到别人手裡。”
穆英看着太子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還是收起了起伏,語氣平淡:“殿下同我說這些,似乎也不是我一個夫人能知道了解的吧。”
太子嘴角的幅度上揚:“不瞞你說,三弟長這麼大,我們兄弟之間相處的時間不多,自從先皇後去世之後,便更加特立獨行,不久便搬出皇宮,幾個兄弟中,他是心思最深沉,也是最适合登上皇位的,如今把這些謀反的東西交到本宮手裡,你可知道為什麼?”
穆英看着那文書,镌刻墨筆名單上是唐澄的筆記,心裡說不上來的感受:“殿下宅心仁厚,王爺幫扶兄弟也是應該。”
“西境如今看似風輕雲淡,卻暗藏洶湧,父皇其實真正想過去的是我,若不是三弟,如今不是在路上,或是已經被人暗中失了性命。”
穆英皺眉覺得荒謬:“您是太子,怎會離開京城?誰敢動您。”
太子嘴角帶着苦笑,蒼白的臉色中帶着悲涼:“太子不過是個頭銜,你初來這個家,自然不了解我們的父皇,太子不是一人之責,其中權力制衡,就算他的兒子人人都是太子,他自然也不在乎,制衡之中的平衡才是最終想要的東西,現在說起來,三弟看似得天獨厚,身上受到的折磨更多,同穆家的婚約,身上的軍務,甚至當初皇後身死而未見最後一面,導緻舅輩反目,此番種種他應該都沒跟你說過吧。”
位高權重的太子嘴裡說出家這字,感覺有種恍如隔世,可卻也明白,這個家根本不是溫暖的港灣,沾滿血腥的牢籠。
穆英愣住,這些話還是第一次聽到,無論前世今生,唐澄都是最任性妄為的人,最後登上皇位亦是如此,這些都是她不曾了解的,腦海中響起父親那句話,唐澄算是最好的選擇,難道阿爹早就預感到今天的局面?可是不對,上一世明明是唐澄上位以後,流放穆家,怎麼會是他。
太子搖頭:“他想來善于隐藏,他真正的喜好,就連我們兄弟家人也未曾知道,當年被扔到關外,整個人傷痕累累,回京城後連發了半個月的高燒,若不是我親自去看望,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英英,我知道,你定然對他有怨恨,好人家的姑娘被如此冷落,經受非議,心中委屈傷痛自然不能疏解,可你們兩個人都是有心人,自然知道凡事不能看到一面,叔言也有你未曾了解過的一面。”
穆英擡眸看着太子,手指輕輕握住那杯泛涼的茶杯,聽着别人口中的唐澄,那個他沒有理解過的,可這些傷痕卻實實在在留在心上,浪子回頭對她來說是太不現實的事情了。
太子歎了口氣,起身走到窗外,看出穆英和唐澄彼此之間有矛盾:“若不是這件事,就連我這個大哥,也不知道他如此在乎你,去西境放棄的,似乎同你相比,你們夫妻之間的事,自然不是我這個外人能插手的,不過他如今做的,你需要知道。”
太子把名單交給穆英,便是不會白白受了唐澄的恩情,當年先皇後在世,對太子的照拂有加,可他們的家庭不似天底下尋常的人家,裡面算計多過溫暖,權力勝過親情。
穆英看着桌上那張熟悉的筆迹,眼神久久不能平息。
唐澄這事在贖罪,還是表演出的戲法,因為之前的傷害足夠深刻,心裡的信任已經所剩無幾。
從裡面出來就已經是天色漸漸暗沉,往宮門前走,就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到唐澄出現在身後。
颀長的身形換了一身錦袍,走到穆英身邊:“還以為你走了。”
穆英手心裡捏着那份名單,藏在袖子裡手指隐隐發白,心中壓抑的情緒無處釋放,擡眸看着他蒼白的臉色。
“回去吧。”轉身走在前面。
唐澄見她心情不好,以為是殿上鬥毆擾了她心情,默默坐在一邊,隔着馬車囑咐鶴青:“去穆府。”
穆英擡眸看着唐澄,打斷了他的話:“先回王府吧。”
唐澄眼中錯愕:“你跟我一起?”
穆英轉開眼眸:“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