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找回離家出走的三小姐,謝家來了許多護衛,領頭的是老宅的申管家。
好不容易将人找到,申管家幾乎要喜極而泣,為防意外再讓人丢失,命丫鬟護衛将客棧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
這日傍晚,他快步上樓,到房門前停下,提着一口氣問:“還在裡面吧?”
門外守着的丫鬟低聲回道:“在的,奴婢才送了湯藥進去,小姐與喬家兄妹都在裡面。”
申管家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客棧被他安排得密不透風,但他還是一宿沒敢閉眼,隔不久就得過來看看,非得親耳聽見人還在才能安心。
申管家理了理儀容,站定,輕輕扣門。
開門的是那個叫林喬的小夥子。
申管家記得他,就是他與自己透漏了小姐的蹤迹,否則他們沒那麼容易将人找回。
申管家看不上這種賣主求财的行徑,謝儀舟卻十分親近這對兄妹,說是她的救命恩人,一定要将他們帶回京城。
隻要謝儀舟乖乖的不再亂跑,别說是帶上這對兄妹,就是把這家客棧拆開帶着都行。
加之申管家怕謝儀舟又悄無聲息地消失,想着在她身邊安插個能通風報信的内奸也不錯,便對林喬賣主的事隻字不提,隻當從未見過他。
眼下,謝儀舟坐在桌邊,面前放着空了的藥碗,身後站着那個名叫林研的小丫頭。
申管家親眼确定了人還在,寬慰極了,走近了,将手中藥方遞給謝儀舟,道:“藥都照着方子買好了,隻這地兒的藥鋪太小,人參蟲草成色都不夠好,待到了京城,府中有更好的呢。”
謝儀舟習慣了申管家見縫插針哄騙自己回京城謝家的說辭,輕輕點頭,問:“糖葫蘆送去了嗎?”
“送去了。”申管家道,“醫館把藥包好,老奴立刻就讓人送去了。”
謝儀舟是申管家看着長大的,性情内斂,柔和寡言,這麼多年來不曾惹出一絲亂來,誰能想到這麼乖巧的姑娘會一聲不響地離家出走,一去不回呢?
申管家怕了,不懂謝儀舟為什麼讓他在買好藥之後,以答謝之名往藥鋪送那麼多糖葫蘆,也不敢問,照做就是了。
回了謝儀舟在意的事情,他再小心翼翼道:“老奴就與禦林軍說小姐是來宜城探望表姑婆的,因與表姑婆家的姑娘起了口角,賭氣住進了客棧……小姐您看?”
謝家在宜城有個偏遠旁支,這家客棧就是他們的産業。
申管家是代表家主來的,他說什麼,旁支都會盡力配合。
這法子正在謝儀舟與林喬的意料之内,謝儀舟輕颔首答應了這個說法。
“好、好……”
在申管家眼中,這法子對謝儀舟的名聲有些不利,謝儀舟二話不說就答應,讓他很是欣慰。
欣慰過後,他看向立在一旁的喬家兄妹,威嚴道:“都記住該怎麼說了?”
在兩人低眉順眼說記住後,申管家轉回向謝儀舟,道:“小姐放心,客棧和表姑婆那邊老奴都提點好了,不會有錯,咱家太爺、老爺又都是股肱之臣,禦林軍多少會給點面子,查證後不會加以為難的。等他們查完,咱們就回啟程京城……”
謝儀舟沒吭聲,低着眼,神色是一貫的娴靜。
申管家習慣了她的寡言,與許多上了年紀的人一樣,無需應答,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老奴已讓人往京城那邊送了信,等咱們到了,夫人該把一切都備好了。”
“……自小姐離家,夫人日夜難安,怕小姐遇見壞人,又怕小姐凍着餓着,若非恐外人知曉毀了小姐清譽,夫人早就親自來找了……”
“小姐較之前輕減了許多,這些日子可得好好養養,不然等夫人見着這清瘦模樣,得多心疼……”
“沒有必要。”謝儀舟突然開口。
聲音不大,申管家沒聽清,問:“小姐說什麼?”
謝儀舟抿了抿唇,重複道:“不必這樣。”
不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關切的話,也不必苦苦尋她、一定要她回去。
申管家聽出她抗拒的态度,張口欲言,欲言又止,最後看向謝儀舟放在膝上的雙手。
謝儀舟已換回權貴千金的着裝,身上是流光溢彩的蘇繡雲紗錦裙,烏黑發間墜着瑪瑙發钗與金玉珍珠的步搖,不論是頸上璎珞還是腕間玉镯,都價值連城。
她本就容顔昳麗、身姿窈窕,精心裝扮後更顯嬌豔耀眼,怎麼看都是千嬌百寵的名門貴女,唯有那雙帶着細小傷痕的手,暴露了她這幾個月來的清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