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出于什麼原因,離家出走在大戶人家的眼中都是十分不光彩的事情,因此,謝家把事情瞞得死死的。
外面隻知道謝家那個因體弱在江波府休養的三小姐被接回了京城,其餘的一概不知。
因太子的事情,京中形勢有些波動,但該有的人情往來還在繼續,這些日子,謝儀舟被王惠卿帶着見了些人。
謝府的姻親、謝啟韻常來往的女伴等等,多數時候是在謝府内,偶有外出,無一例外的是謝儀舟身邊時刻都有人盯着。
這日申管家離京,謝儀舟親自前去相送,林研自入京就沒出去過,跟着去了。
林喬作為謝儀舟的心腹,被留在了府中。
——謝家人從來不許他們三人同時外出。
林喬樂得清靜,一個人鑽研起醫書,翻看了幾頁,記起餓死鬼的事情,心裡有些打鼓。
他覺得謝儀舟一定會入宮獻藥。
一是她放心不下餓死鬼,二是她出身高貴,不管她願不願意,身後都有謝府作為靠山,他的那些顧慮放在謝儀舟身上根本算不得什麼,相反,還有助于謝家在朝堂上的地位。
可那日商讨之後,謝儀舟就如她所說一樣,順從地跟着謝三夫人交際,好吃好喝,再沒提起過餓死鬼一句,仿佛真的不擔心他的傷勢了。
林喬有些憂愁。
謝儀舟能為了自由抛下高貴的家世與奢侈生活,被人追殺,情願四處漂泊也不肯回謝家,那她也可以為了自由當真不管餓死鬼。
都這麼久了,宮中還在傳召名醫,難道餓死鬼的傷勢還未緩解?
萬一他真的死了怎麼辦?
林喬不想餓死鬼死,因為那是他救活的第一個人,也因為餓死鬼主意多,行事爽快,不憋屈,他喜歡跟随着餓死鬼。
他有些急,甚至想過再次違背謝儀舟的意願。
可泥人也有幾分脾性,再惹怒謝儀舟,她真的會翻臉。
林喬混迹鄉野,為了賺銀子接觸過許多人,最會試探他人底限,知道這事做不得,唉聲歎氣了起來。
正試想自己去獻藥能有幾分活下去的可能,突然聽見外面傳來嘈雜聲。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踹開,幾個護衛沖進來,抓着林喬往外拖去。
林喬一句完整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就被扣押到屋外,一個身着錦袍的中年男人滿面怒容地看來,罵道:“混賬東西!”
那人罵完,一甩袖袍,厲聲命令道:“小姐在外半年,期間都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遇見了什麼人,全部如實說來!”
你爺爺的!
下人最會看臉色行事,立刻擰了下林喬的雙臂,痛得他在心底直罵對方祖宗。
心底罵得再狠,面上也一絲不敢顯露。
因為這人是謝儀舟的生父、謝府三老爺、當朝五品官員谏議大夫謝長留,要弄死他,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這是林喬第一次與他說話,事發突然,他不知道謝長留為何突然發難,忍着疼痛,大腦飛快轉着,回道:“小姐是三月初搬至上漁村山腳下的,小人經常出入後山,因此相識,曾幫小姐調制藥水遮掩容貌……後小人因與大伯決裂,帶妹妹遠走,途中再遇小姐遭歹人調戲,出手相助,而後一路同行……”
半真半假摻和在一起,都是之前忽悠過申管家的,林喬輕車熟路地重複,說得情真意切。
“……小姐本欲往南去,不想被禦林軍困在宜城,小人意外得知小姐身份,貪圖富貴,私下找到申管家……”
說到這裡,被謝長留冷笑着打斷,“我問你她有沒有遇到特殊事情和人物,你卻颠三倒四拿這些廢話來搪塞我。不見棺材不落淚,來人,把他的腿打斷!”
林喬沒想到會被看穿,更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動手,心中一震,冷汗直流。
忽而又有沉重的腳步聲接近,有人聲若雷霆:“謝大人可尋到人了?”
林喬被扣押着無法擡頭,隻聽謝長留有稍許的寂靜,之後才強壓着怒火回話:“此人正是。”
那人來到跟前,聲音嚴厲,審訊般質問道:“可是謝三小姐身邊名叫林喬的小厮?”
這時扣押着林喬的謝府護衛松了手,林喬踉跄了下,站穩後才看見後進來的是一批玄甲侍衛,個個手持利刃,眉眼冷冽,渾身萦繞着化不開的戾氣一般。
他心跳如雷,在對方淩厲的注視下低聲道:“正是。”
“帶走!”
林喬被侍衛帶走,與謝長留錯身時在對方眼中看見了濃濃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