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之方才是不是說了宋黎杉這個名字?
.
“曼陀羅,就是它沒錯。”徐院使查看罷侍衛手中的植株,肯定道,“渾身上下全都有毒,正是謝三小姐傷藥中所包含的毒草。”
江景之神色莫名地一暗,微微颔首,“退下吧。”
上次江景之用了謝儀舟的傷藥,“傷勢加重”、“昏迷不醒”,吓得徐院使三魂七魄丢了一半,本以為必死無疑,哪知那事竟是假的。
那之後,徐院使徹底覺悟了:太醫院醫治不好太子,在他心中已經成了行走的醫書與藥物儲藏處,隻需要回答醫藥相關的問題、依令行事,至于療傷治病的本職,算是被太子殿下剝奪了。
腦袋轉了一圈又得以保住,徐院使心态反而平和許多。
生死有命,就這樣吧!
他不再管什麼毒藥不毒藥的,反正太子自己有主意。
行了一禮就要退下,腳下一躊躇,又停了下來,道:“殿下,臣有一事,不止當講不當講。”
“說。”
徐院使道:“謝長留夫婦近來多次與臣府中家眷探聽謝三小姐的事情……”
那日謝儀舟自言可以醫治太子,被侍衛當街帶走,謝三夫婦反應不及,那之後再沒能見謝儀舟一面,對太子府中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心慌意亂了好幾日。
太子府邸森嚴,謝長留無力探出半點消息,找到了徐院使這裡。
徐院使因謝儀舟的膽大妄為受了許多驚吓,但念在與謝長留的舊日情分上,還是鬥膽與江景之提了。
那支毒草到了江景之手中,他正在把玩,聞言目光連細微的波動都沒有,漫不經心問:“你怎麼說的?”
“微臣不敢!”徐院使急忙跪下,“除了殿下命人放出的消息,其餘的,臣不曾與任何人洩露分毫!”
江景之“嗯”了一聲。
徐院使跪地等了稍許,見他沒有别的吩咐,道了聲退,輕聲起身,緩緩退了出去。
江景之仍在看他手中那株名為曼陀羅的毒草。
這草是侍衛從一個叫上漁村的地方帶回來的,當地百姓稱之為蔓草,效用與徐院使所言無二,有毒,但因其有昏迷、麻痹效用,偶爾會被用于受傷的大型家禽身上——防止其在醫治時受驚傷人。
謝儀舟是知曉的,否則不會在提起時支支吾吾。
在謝儀舟出現後,侍衛就将她生平事迹呈了上來。
因體弱,自幼養于江波府,喜靜、生性内斂,鮮少外出,一個月前去宜城表姑婆家探親,因與表妹發生口角,搬至客棧,遇禦林軍盤查。
這是禦林軍那邊得到的說辭。
這幾日玄甲衛重新去核實了一遍,所有人說法一緻,可江景之不信。
她連他的傷口都沒見過,就笃定那藥對他有效。
她照顧他時得心應手。
她很在意那隻狗。
還有什麼黎杉姑娘,江景之隻是沒記住謝儀舟那位小表妹的名字,随意找了一個代替,她卻言辭含糊,不敢給出明确回複。
江景之确信謝儀舟的行迹是被人遮掩過的,索性讓人從她身邊人入手,直接查去了上漁村。
這一查,查出了一位叫做“王春花”的姑娘,貌醜,孤僻,數月前借居至上漁村,之後屋舍失火,人就此消失,不知所蹤。
隻是失蹤的時間與村中草包大夫林喬失蹤的時間相差不久,而謝儀舟身邊的小厮,巧了,正是那位草包大夫。
真相如何,不言而喻。
“若‘王春花’當真就是謝三小姐,她為何要帶着林家兄妹?這豈不是自爆身份?”賀嶺提出異議,“為她遮掩行迹的必是謝府的人,便是謝三小姐想不到這一點,謝太師、謝大人如何會想不到?”
江景之道:“若她原本未曾想過獻藥呢?”
賀嶺一怔,随即了悟。
謝儀舟在江波府的行蹤皆有迹可循,倘若她沒有主動獻藥,有謝府的遮掩,無緣無故,沒人會查到她與那個名叫林喬的小厮身上去。
她很安全。
可她出現在了江景之面前,靜心布置的遮掩就全成了雲煙。
江景之轉着手中那株毒草,回憶着這日與謝儀舟相處的種種細節,心中隻剩下兩個疑問。
她既在上漁村救了他,為什麼又要将他活埋地下?
為了再次救他,她改變主意,冒着被殺的風險現身,是有别的目的,還是在那幾個月的相處中對他産生了感情?
若是前者,很好處理,若是後者……
江景之想着她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再度皺眉。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招數,對他可不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