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圍觀的旬塵也覺得這場毫無懸殊的實力碾壓有些慘,她不願在看下去,出了房門,挂到了大槐樹上。
不過下着下着,沐靈忱便沒了初時的手忙腳亂,他默念心法之際也逐漸明白了其中的規則。随後,他便發現了楚寂的破綻,終于在黃昏前第一次赢了棋局。
白子将盡,棋盤上一眼掃過,都是黑子的身影。
“我就說嘛,你肯定可以的。”楚寂似笑非笑,雖然輸了棋局,她卻沒什麼不滿,反而渾身散發着舒适的氣息。她懶洋洋的樣子讓沐靈忱隻感到歲月靜好,隻想将這些時光銘記在心中。
楚寂毫無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是你太急于進攻了,沒能發現我布下的陷阱。”他指出她失敗的原因。
楚寂看起來實在不像個莽撞的人,卻不知為何行棋風格犀利莽撞的同時總是不留退路,橫沖直撞。
“嗯,你說的對,不過我本來就不擅長這些玩意。”她撐起沉重的頭,這話頗似是在給她自己找借口。
沐靈忱不解,“那你興緻還這樣大。”
不知何時,他不再稱她為前輩,可楚寂卻沒有在意到這一點。
她執起一顆白棋,四處巡視了會,最終将視線停在了已成水簾的門口,她将手中的白棋抛了過去,誰知那顆白棋竟融入水幕,不一會便将雨水形成的水簾染白。
水簾上出現了木兮院的木亭,其中坐着三名藍袍男女,兩個女子執棋,一名流雲髻的男子在一旁觀戰,三人時不時會相視而笑,沐靈忱猜測她們的關系必定不一般。
她們的衣着更像是哪個宗門的弟子服飾,沐靈忱有些不解,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讓他看這些。
“妄海和虞尚喜歡玩這些,這是她們忘了收起來留下的。”
她剛說完,水幕中的三人臉色一變,似是從腰間閃爍的令牌聽到了什麼震驚的消息,随後老祖千玄帶着雲紋面具的身影出現,老祖似乎說了些什麼,亭中的三人便各自分開,匆忙的從水幕中消失了。
不知是該震驚那三人便是老祖的弟子還是該震驚木兮院竟是老祖的住處,直到那顆白棋重歸棋局,沐靈忱還沒回過神來。
“我……千玄去過冥界,但是她沒有找到虞尚。”她沉重的聲音輕浮在沐靈忱耳邊。“虞尚的魂魄被帶進了幽血,若是不能及時把她帶回來,她就再也回不來了。”
回想到九千年前,楚寂心情也有些低沉。那場獸潮的起點,是她無權插手的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主宰不是規則之力,她隻能以死相搏,才把虞尚帶了回來。
她……這是在解釋嗎?
“你說的對,千雲一事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會在擅作主張了。”她繼續說道:“我存了些私心,所以利用你引天道出來,我想你有權知道。”
她向來敢做敢認,也是個“知錯能改”的,楚寂反思的結果便是将一切說開,不想多添煩絲。
誰知沐靈忱根本沒在意她說的利用。“我不這樣想,就連春蘭師姐都奈何不了枭曉,我又能把雲清風怎麼了?我倒是覺得,你是為我好。”
這番天真地發言讓楚寂一楞,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是說,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你以後要好好提防所有人,包括我。”她還是想讓沐靈忱對身邊之人多些警惕心,省的被人賣了還得自己數錢。
怎麼這麼傻,楚寂好笑地看着他。
“人無完人,隻要生了靈智,必然會有自己的七情六欲,我能理解你想抓到天道為老祖報仇,為虞尚前輩報仇。若我是你,我也會這樣做。”他盯着楚寂的眼睛,帶着極緻的誠懇。
“但是,若我是你,我可能不會去管沐靈忱的死活,更不會去管沐靈忱是否能為他自己報仇。”
她願為自己的事情費心,甚至從她在石陣接下他的那一刻,沐靈忱便能确定,楚寂她值得信賴,這樣一個女子,沐靈忱不可能不心動。
好笑,跟他出石室,是因為她算到了虞尚的方位,再加上對沐靈忱的好奇。幫他是因為自己做的孽,再加上略顯相似的經曆,楚寂怎麼也沒想明白她有多好。
她所有目地的出發點好像沒有一個是因為她大發善心,怎麼就讓沐靈忱對她帶上了如此深厚的濾鏡,她不明白。
嗯,很怪。
“所以,那天我也有錯,我不該那麼說。”看到楚寂站起了身,向門外看去,他也跟着走到了門口,他向門外瞅了瞅,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怎麼了?”
她收回了視線,低頭道:“沒事,你不生氣就好。”
她本以為原身從幽血出來後,會先來找她,可沒想到那人竟直接切斷了聯系,似乎完全沒有想要收回魂魄的心思,真奇怪……
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沐靈忱笑得嘴邊的酒窩凹陷,看起來更傻了,“我那日說的話也有些不對,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收回了視線,“無妨,你說的也無錯,你盡可放心地說,有我在,你便敞開了說,誰也怪罪不了你。”
想當年她對妄海她們也是這樣教的,所以她想當然的把這一套搬到了沐靈忱身上,殊不知沐靈忱已經心花怒放了。
這種背後有靠山的感覺實在美妙,沐靈忱當然相信她能說到做到。哪怕楚寂隻是将此當個玩笑話,沐靈忱也是極高興的。
“所以,你為何不願意和我結命契。”這句話存在他心中很久了,不得到答案他心緒難平。
恰好一陣邪風将水珠帶進門框,那些水珠穿過楚寂的身體,落在了門口的地面。
“一切自有命數。”
沐靈忱不相信這番說辭,“你還信命?我不認為能為徒弟闖入獸潮的老祖會信命,她的靈劍亦然。”
沐靈忱這人,說好騙吧,他就偏偏能劍走偏鋒,在關鍵的問題堵得楚寂無從開口。說他不好騙吧,有些事不需要她開口,他便能自己找補,真是讓楚寂哭笑不得。
“行,我不信命。”她應和道,就想坐會席位。
聽到她敷衍地回話,沐靈忱心知她又想回避這個問題,可他不想讓她如願,若真如旬塵所說,楚寂本就不剩多少時間了,他不想荒度歲月,來日才知悔恨。
他拉住了她的手。
溫暖的熱度從手心傳來,她一陣詫異,疑惑地看着沐靈忱,似是在思考他這番行為的含義。
“你就這麼不想和我結命契嗎?還是說,和我綁定在一起,很為難?”他的語氣中有着說不出的失落,“還是說,因為石陣的那個人,他死了,你也不想獨活?”
這話更是不知從何而來了。她根本記不起那個封邑咎是何方神聖,何談什麼情情愛愛,她想抽出手,試試了,卻發現根本掙脫不出沐靈忱的手心。
“我敢肯定,那個封邑咎絕對不會是我的什麼老情人。”她無奈的保證道。
笑話,就算真是她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把人扔到一旁千萬年來不管不問的,按她的性格,起碼也要把人栓到魔界才是。
“那你為什麼不想和我結命契。”
“那你為什麼非要和我結命契。”她反問道
“我……我不想失去你,你就不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嗎?”他想了想,還是一咬牙說出了口,堅定的盯着楚寂。
少年的情意毫不遮掩的暴露在她面前,她心神一震,突然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