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中,愛德曼打開手電筒。燈光照射之處,清晰可見鐵絲網有幾處往内凹陷,還有的縫隙被撐得變形,很顯然有人試圖溜進去,但并未成功。
江理打開門上的鐵鎖,帶領兩人來到糧倉,對愛德曼說:“你能搬多少就搬多少吧。”
愛德曼摘下帽子放在胸前,沖她深深鞠躬:“期待您的聯絡。”
天人稅警離開後,江理對神威說:“現在輪到我們,開始搬吧。拿走足夠你吃一個月的分量,剩下的留在這裡。”
神威沒想通:“崔金怕你,為什麼你還要把這裡讓出去?”
江理歎口氣:“崔金忌憚的不是我,是神晃,你那不靠譜的老爹。去見崔金之前我就知道這裡保不住,但不确定崔金會不會殺了我。好在狐假虎威管用,但也僅限于保命。”
她親自動手給食物打包,邊對神威說:“面對唾手可得的利益,和潛在的危險,任何人都會選擇眼前,更何況那些貪婪的家夥。”
神威看着她蹲在那裡,身體縮成小小的一團,才猛然意識到,就算再聰明能幹有辦法,她其實隻是個弱小的孩子。胸中一陣無名火起,對象是他自己。
“所以,你在去總督府之前,根本沒有把握能活下來,隻是在賭?”你甚至想獨自去面對。男孩低着頭,表情籠罩在陰影裡。
“對啊。”江理非常自然地回答,“弱小的時候,隻能躬身入局,拿自己作為籌碼,全部壓上去賭。”
她回頭對神威笑了笑,眼睛裡滿是鋒芒:“等到攢夠資本,就能伺機翻身做棋手。”
“别偷懶,快來幫忙!這可是你自己的口糧!”
兩人連夜将糧倉搬空一大半。
第二天一早,當他們來到農場時,小夫已經帶着稅警們等在大門口。
一大群在這裡工作的人遠遠圍在外面。
保镖們簇擁下的小夫鼻青臉腫,從脖子往下渾身打滿繃帶,像隻幹癟醜陋的木乃伊。他神情格外嚣張,對着大門破口大罵,邊上腳去踢。
源自21世紀的工業品格外堅固,小夫抱着腳痛得嗷嗷叫,鐵門紋絲不動。
江理走過來時,人們紛紛給她讓路。她來到小夫對面,面帶微笑,語氣和善:“你好,是崔金大人派來交接的人嗎?你有文書嗎?”
小夫覺得毛骨悚然,她态度越好,他反而越害怕。但他想不通她還有什麼倚仗,于是頭一仰,示意左右保镖:“把文書給她。”
江理迅速讀完五頁公文,在最後一頁刷刷加上幾行字,然後把文書遞回去:“你需要在這上面簽名,才算交接完成。”
小夫認識幾個字,也僅限于幾個常用字,閱讀這種法律文書,對他來說太絕望了。他裝模作樣看了半晌,拿腔作調地說:“我要把這個彙報上去,等崔金大人做決定……”
“省省吧,看不懂就直說,”江理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我想崔金大人根本不會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拿這個去煩他,他會覺得你辦事無能,還會責備你姐姐,你信不信?”
小夫當然知道她說得對,他臉上開始冒汗,正六神無主時,江理适時開口:“我隻是添加幾項補充條款,表明交接之後,這裡發生的一切,我概不負責。”
小夫覺得這可以接受,反正她當着崔金大人的面都是這麼說的,而且他對一牆之隔的農場,那傳說中堆滿的糧倉垂涎三尺,隻好硬着頭皮接受下來,在她寫補充條款的下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小夫急不可耐地催促江理快點開門。
江理拿出鑰匙,在手指上晃動着轉圈,邊說:“還有一件事情,我認為你在總督府裡說的很對,我不讓他們把食物帶回去是錯誤的、殘忍的。所以我建議新的長官,現在就打開糧倉,将剩餘的糧食平分給這些崔金大人的子民們。”
她聲音洪亮,周圍的人們全部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立刻爆發出歡呼,間或還夾雜着:“江理大人萬歲”。
小夫暴跳如雷地尖叫起來:“不!怎麼可能!這些糧食都是我柴田夫……我姐夫崔金大人的!怎麼可能白白浪費在這群垃圾身上!”
話音落下,歡欣雀躍聲戛然而止,世界變得安靜。
男女老少們齊刷刷地盯着小夫,那沉重的、失落的、仇恨的視線,讓小夫如芒在刺。
他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又上當了。
她用不再屬于她自己的東西來籠絡人心,成功了人們隻會記得她的好,失敗了她也無所謂,還能讓這些人憎恨自己。
這是陽謀,而他并沒有破解的辦法。因為他絕不可能分出自己口裡的食物,他相信這個女巫也深知這一點。
但沒關系,小夫得意地笑起來,這說明她隻剩下這點不痛不癢的惡心人的手段了!
小夫指着人群謾罵:“看什麼看,你們這群低賤的東西,能為崔金大人服務,你們居然還奢望更多,真是一群不懂感恩、貪得無厭的畜生!再看,我打死你們!”
他揮動着手臂,他身後的保镖們氣勢洶洶地走上前,人群被吓得如潮水般退卻,人們紛紛低下頭表示順服。
見狀,小夫咯咯奸笑起來,肌肉扯動傷口,讓他的臉痛得扭曲起來,看上去格外猙獰。
愚蠢的夜兔!貧民的怨恨算什麼!他們隻是蝼蟻,人類怎麼會害怕蝼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