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若一心為錢财,便會将我帶到花樓中去,簽了身契,降為賤籍,這樣不是拿得銀子更多?他們隻是将我買給了現如今的爹,他對我很好,甚至讓我留了原姓,我過得興許會比先前在杜家更好,我又何來的恨呢?我隻是可惜,不能跟爹娘相處得更久些罷了。”杜雲漸平靜地道。
那時曲長言才得知,杜雲漸的養父已經在半年前過了身,好在杜雲漸這些年也跟着他學了不少經商的本領,在麗州簡單糊口并不難。
她隻有孤身一聲打理着自己的小生意,銀錢本就不寬裕,但她還是将好容易攢下的大半積蓄拿去救了兩個被賣給人牙子的女孩。
名義上是做她的婢女,可這些時日杜雲漸沒少遍尋名醫,想讓兩個小姑娘重新開口說話,為了救她們甚至冷落了自己的生意叫人砸了她的店鋪。
杜雲漸過得可以說是一團糟,這是曲長言對她一開始的評價。
可偏偏她還樂在其中,店鋪沒了她又開始去船鋪裡打零工,這些年她跟着養父東奔西走,船自然沒少坐,給人修理船隻畫舫還是得心應手。
在麗州的那段時間,是曲長言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他在杜雲漸身上找到了活力,他大膽地向她表明心迹,也得到了她的回應,他知道杜雲漸喜歡自由的生活,他甚至決定回京就去找父皇請求賜婚開府。
他去告訴了宣景帝,宣景帝得知他想娶的是個平民商戶女還十分滿意于他的識時務。
正當他滿心歡喜地帶着杜雲漸進宮見宣景帝和李太後時,上天卻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他的父皇看上了他的妻子,宣景帝不顧他的苦苦哀求叫人從他眼前将杜雲漸生生拽走。
那時杜雲漸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那雙一向樂觀帶着笑意的眼神變得暗淡,她的眼神裡有無奈,不解,對未來的恐懼,以及……絕望。
一瞬間,仿佛囤積多年的委屈在一瞬間爆發,這些年來,無論宣景帝對他有多冷漠,他依然恭敬孝順,對李太後也敬重有加,可她,就冷冷地看着宣景帝将杜雲漸帶走,沒有出言阻止,甚者叫人幫忙拽住他,好方便宮人将杜雲漸帶走。
那一天,他同宣景帝大吵一架,最後跑去宗祠摔了玉碟,發誓要與華興皇室斷絕關系。
他曾偷偷打聽了宣景帝将杜雲漸關在什麼地方,并利用山茶給杜雲漸傳了一封信,叫她千萬不要尋短見,等他殺回來救她。
安頓好了杜雲漸,他才離開了華興。
第一次到秦弈門下他便知道這位大豫的江城城主晉王并不似外界所傳的那般平庸,反而,他隻是懂得韬光養晦,沒有真正的本事是無法打動他的,無論是誰,因此他是從一次次拼殺中脫穎而出才成為了晉王身邊與澤術平級的那名暗衛的。
此次來華興,他也同秦弈請求了一個機會,以晉王身邊護衛的身份進入皇宮,為的就是能再見杜雲漸一面,雖然現在還不能将她帶離這片囚籠,能見一面也是好的,至少能讓彼此都燃起希望,人帶着希望總是會活得更堅強些。
可他來了才發現,原先那個熱情愛笑的少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麻木的女子,仿佛宮中随時有可能凋零的花,再也不複當初的光輝。
“雲漸,再忍一忍,我澤川定會将你帶出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澤川擦着身上的鞭傷,黯黯握緊手裡的玉佩,正是和杜雲漸一對的另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