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輪明月隐在房頂之後,他提着酒壺,後背微微放松,像是倚在那明月旁,半明半暗之間,此刻的裴衍隻像個潇灑的少年。
雲初盯着那隻酒壺,她好久沒喝過酒了。
想起從前,她經常背着二叔母偷喝酒。
裴衍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意圖,摩挲着酒壺的壺口,聲色慵懶随性:“想喝?”
雲初點點頭,心中煩亂,還需好酒來緩解一下。
“你上來,我便贈于你。”
雲初剛想直接上去,但卻定住了腳,一個正常的大家閨秀應該會輕功嗎?
她從牆角處搬來梯子,将裙擺打了個結,三兩下順着梯子爬了上去。
雲初爬上屋頂後,沒有廢話,從裴衍那将酒搶了過來,從袖子裡掏出取梯子時順帶拿的杯子,将酒倒入杯子裡喝。
醇香的酒,帶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雲初微怔:“這酒是?”
裴衍雙手倚在身側,微風吹過,他緩緩道:“此酒名為少年遊,是京城長甯街永安巷的一位——”
“一位好看的小娘子釀的。”
他笑道。
雲初腹诽,什麼小娘子,分明是位失明的老婆婆。
“好看小娘子啊,長什麼樣子啊?”
“她啊,杏眼紅唇,墨發烏瞳。”裴衍的眼前漸漸模糊,酒意漸濃,月光朦胧間,他看見眼前的人拿着酒壺,一颦一笑,都像極了她。
有些時候,這位唐大小姐某個動作,某個眼神都像極了她。
可他不敢信,人死了就是死了,他曾偷偷打開過棺椁,那副散發着腐爛氣息的屍體就是她的屍身。
雲初擡眼望去時,裴衍卻及時收回了目光。
“走水了!走水了!快來人啊!!!”
尖銳的呼叫聲喚醒了裴衍的理智,方才還溫柔脆弱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冷漠狠厲。
雲初指着失火的方向,說道:“是雲中樓!”
“裴衍,走走走,快帶我下去,我要去找爹爹,找人救火!”雲初喊道,但是也沒有貿然下去。
裴衍這厮很敏銳,是以在這種緊急關頭雲初還得裝一下。
裴衍眉頭緊皺,就算雲初轉世重生,也必是恨透了自己,絕不會像現在這樣毫不嫌棄地等着自己幫忙。
唐灼華不是她。
她真的不在了。
“安分些。”裴衍冷聲呵斥道,随後揪着她的後脖頸,粗魯地将她拽下去。
雲初真的很着急,幾乎是屁滾尿流地跑去找了唐铮。
剛踏出院子門口,雲初就差點與唐铮撞上。
“爹,快去救火!雲中樓失火了!”雲初恨不得現在揪着唐铮去着急人手。
“我知道我知道。”唐铮費力地套着外套,說道,“我這就去,你先回去陪夭夭吧。”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雲初知道,那雲中樓旁就是糧油鋪子,萬一火勢蔓延到那裡,後果不堪設想。
“你,唉,好吧,跟我來。”自從上次雲初威脅他後,他就知道,這個小姑娘看着年紀不大,主意卻大得很,一件事,隻要她決定去做,誰都阻止不了她。
“不,我先去!”雲初丢下這句話,便去了馬廄,随便牽了匹馬,飛身上馬,飛速趕往雲中樓。
眼見着火勢越來越大,都有柱子被火燒得掉下來了。
“娘啊,我的鋪子啊,我這可怎麼和主家交代啊。”
一旁,掌櫃正在哭嚎。
雲初忙問道:“你的油,酒都放在哪裡了?”
掌櫃不明所以,但還是答了:“都在左邊的屋子裡。你要幹什麼……”
掌櫃還未說完,就見雲初搶了路邊人的水,從上到下澆了個透,撕了濕透的裙擺捂住嘴然後直接闖進去。
糧油鋪子裡黑霧缭繞。幾乎看不清路。
雲初将手探進缸子裡,勉強分清楚是什麼,然後費勁力氣将缸子拉出去。
若是從前的身體,将缸子抵在頭上都不在話下。
可現在這個身體太弱了,她隻能将缸子推出去。
缸子太沉,雲初咬透了牙,也隻能勉強擡出來一半的缸子。
火快要蔓延到糧油鋪子,裡面卻還有一些缸子未擡出來。
雲初的手臂已經酸透了,她将袖子狠狠地系在手臂上,打算再次沖進去。
“公子,她為何要拼了命地救這鋪子,好像這鋪子也不是她的。”旁邊南竹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