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撫着夭夭的後背,安慰道:“别怕,我在呢。”
阿序也出來了,站在不遠處,偷偷看着雲初,手一抖一抖的,但是那個可怕的裴大人也在這裡,他不能暴露阿姐的身份。
所以再害怕,他也隻能站在一邊。
雲初找到了阿序和夭夭,便也冷靜了許多:“裴大人,請你将我弟弟妹妹帶走,好好安置他們,我去看看春江縣還有沒有幸存者。”
“唐大小姐——”
“裴大人。”雲初的聲中帶着幾分不容置疑,“我會趕上你們,不會耽誤事的。”
裴衍微微颔首:“知道了。”
夭夭不肯走,哭道:“姐姐,爹娘呢?”
雲初看了眼被燒的隻剩下骨骸的屍體,沉聲道:“爹娘,在前面等着咱們,夭夭乖,聽裴大人的話,好嗎?”
夭夭雖然癡傻,卻乖巧可愛,她隻是委屈地扁了扁嘴,一步三回頭地跟着裴衍走了。
春江縣說大不大,雲初扯着嗓子站在廢墟上,一遍一遍地喊着還有沒有幸存者。
她偶爾會踩到屍骨,最小的那個看起來不足一歲。
到最後,她都麻木了,拖着疲憊的身體将唐铮和周梳梅夫婦埋在桂花樹下,趕上車隊。
彼時,夜已深了。
夭夭哭累後,睡下了。
阿序提着燈等在驿站門口。
見雲初來,阿序小跑過去,扶着雲初下馬,發覺她身上都是塵土和寒露,便道:“後廚裡有熱水,今天洗個澡再睡覺吧。”
雲初擡了擡沉重的眼皮,連說話都覺得費力,但心卻暖和起來:“好。”
“阿姐。”阿序小聲道,“我和夭夭躲在那裡時,似乎聽見放火的人是——長公主派來的,阿姐,是她殺了唐伯父唐伯母。”
雲初悶出一聲苦笑,道:“有些事,你不必說,阿姐自會去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忘掉這一切,你要帶着夭夭向前看,不要活在陰影裡。”
況且,這件事是否是長公主幹的還有待商榷。
阿序眼睛酸酸的,他都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阿姐可以依靠。
自打阿姐變得不傻了以後,做出了許多他難以理解的事。
不知什麼時候,阿姐逐漸變得強大,強大到不僅不再需要他的保護,還會保護其他人了。
雲初沒有回房間,而是找小二拿了一壺酒,一個人喝到爛醉。
眼前漸漸模糊,她強留着最後一份清醒,搖搖晃晃地爬上樓。
雲初将門一踹,看見床便撲了上去。
随着一聲悶哼,一把寒刀便也抵上了她的脖子。
“幹什麼。”
雲初将刀扒開,抱緊了面前的人,絲毫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妥。
被壓在身下的裴衍:“?”
他今日也累極了,本打算睡個好覺,誰承想睡意正濃時,這個酒鬼便大大咧咧地闖進來,不偏不倚地砸在自己身上。
雲初向來喜歡抱着被子睡覺,她将裴衍當成自己的被子後,一雙腿便明晃晃地勾在裴衍腰處,腦袋靠在他的脖頸處,時不時地蹭兩下。
身上的姑娘瘦的要命,一身的骨頭硌得人生疼。
裴衍無從下手,隻忍着脾氣喊道:“唐灼華。”
雲初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自己處于哪裡。
好像回到了年少時,和父母待在一起。
其實,她對權力沒有多大的渴望,她原本也不覺得皇位有什麼好的。
從始至終,她隻想要,讓所有人好好活着,可是為什麼這麼難。
窮人要被高官壓迫,女子要被男子壓迫。
也許,在他們眼裡,底層人的命不算命,隻算作蝼蟻。
屋内,裴衍慢慢将刀子從雲初脖子上挪開,思索良久,便将刀子扔在地上。
他想将雲初從自己身上弄下來,卻發覺她抱的很緊。
無奈,裴衍隻能讓雲初挂在自己身上,趁着天還未亮,将人送回去。
“裴大人——”
阿序剛得知阿姐買醉,想要給阿姐送碗醒酒湯時,便瞧見裴衍将雲初抱在懷裡的場景。
他驚得手裡的碗差點沒拿住。
裴衍單手托住了碗,食指放在嘴唇處,示意噤聲。
直到回到房間,阿序還是久久未回過神來。
他努力地将那個不可能的猜想甩出腦袋。
“阿序,你在那裡幹什麼?”夭夭窩在被子裡,兩頰绯紅,她的皮膚嬌嫩,都可以見到臉上的細絨,一雙葡萄似的烏黑發亮,她托着腮趴在床邊,說道,“你不是要給我講話本子嘛。”
昨日夭夭睡不安穩,阿序便陪了她一整夜,還答應她第二日給講話本子。
夭夭這才放心睡了。
“沒什麼。”阿序端着一碗甜丸子,喂給夭夭。
阿序有些心不在焉,問道:“夭夭,你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這個詞對于夭夭來說太難懂了。
她最多隻打算過明日吃什麼。
夭夭咽下甜丸子,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想一直和阿序待在一起,可以嗎?”
阿序苦笑:“你以後是要嫁人的,怎麼可能和我一直在一起。”
“嫁人?”夭夭摸着下巴仔細思考着,卻還不忘吃下阿序喂過來的甜丸子。
“我明白了。”夭夭挪到床沿邊,跪坐在阿序面前,認真道,“那我要嫁給你。”
“我要一直一直和阿序在一起。”
*
“啊!殺,殺人了!”
馬圈中,原本被捆着的陳富已經沒氣了,舌頭被人拔了,脖子也斷了半根。
南竹悶頭處理,雲初隻是瞧一眼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