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怪罪下來,恐怕兄長的烏紗帽都保不了。
雲初:“那就悄悄地挖。”
“那麼大一條溝渠,你是覺得朝廷看不見嗎?”歡宜苦笑道。
雲初指了指自己,雙手合十,說道:“全靠我這個美人心日日祈禱,感動了上蒼,天降神渠。”
“你就是傳說中身負美人心之人?”歡宜驚訝道,“那與你一起的是?”
“裴衍。”
“裴大人!難怪,我一直查你們卻查不到身份。”
歡宜忽覺不對,對上雲初戲谑的眼神,她讪讪笑道:“當初我就發覺你們身份不對,為了瞿縣,我也得好好調查啊。”
“說的不錯。”雲初說道,“我不怪你。”
況且,歡宜派來的人身手一般,來的第一日她就察覺到了。
“那,這件事裴大人知道嗎?”
“他一個時辰後知道。”
*
客棧裡。
南竹半跪在裴衍床前,說道:“公子,這幾日我一直跟着許士林,發覺他一直在替長公主幹些髒事,人證物證都送往京城了。”
裴衍虛弱地咳嗽了幾聲,嘴角便溢出幾滴鮮血,他道:“此事不能驚動任何人,光是貪污赈災糧的事不足以讓她倒台,我們還得找其他的證據。”
“知道了,公子。”南竹轉而擔憂道,“您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南竹擔心……”
“擔心我死?”裴衍左胳膊杵着枕頭,撐起半個身體,望向窗外皎皎明月,道,“放心,在報完仇之前,我還死不了,我一定會親眼看見他們付出代價。”
他的爹娘,他的妹妹,他的……阿初。
“裴衍,你在嗎?”雲初的聲音響起,不同于裴衍的有氣無力,她的聲音朝氣蓬勃,道,“我親手給你炖了湯,想嘗嘗嗎?”
門一下子被打開,南竹堵在門口,不滿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覺?”
“你讓開,我來找你家公子。”雲初直接把湯碗塞進南竹懷裡。
南竹燙的跳了個舞,轉身就被雲初關在門外。
裴衍半攏着紅衣,胳膊虛搭在茶桌旁,平日裡風情萬種的狐狸眼此刻竟然有些蒼涼之意。
他的聲音聽不出異常:“你來做什麼?”
雲初坐在一旁:“與你商量個事,瞿縣要挖一條溝渠,你看如何?”
“你就是挖龍脈也與我不相幹。”裴衍忍着疼,額上漸漸出現細密的汗珠。
可惜房間内燭光很暗,雲初也沒仔細瞧他,自然發現不了。
“自然是來與你要錢的。”雲初說的理所應當,“這事幹成了便是流芳千古,大人名聲如此狼狽,就不想做些好事攢些陰德,況且我發現長公主她……”
雲初對味道很敏感,一下子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瞧向旁邊的裴衍,他正低着頭,神情晦暗不明。
滴答滴答——
鮮紅的血淌在他幾近病态白的皮膚上。
“裴衍。”雲初拍着裴衍的臉,喊道,“你怎麼了?”
裴衍拉住雲初的手,無端地握緊,用留存的最後一點清醒說道:“别喊,别走……”
别走。
雲初來不及思考裴衍說的是什麼意思,忙将他扶上床榻,去探他的脈。
他的脈很奇怪,并不虛弱,反而很強健,但強健得很異常,像是地龍翻身,像是火山噴發。
雲初探不明白,也不敢亂下藥用針。
“裴衍,你究竟怎麼了?”
裴衍躺在雲初的懷裡,神色卻是從未有的平靜。
他意識不清,記憶卻清晰了些。
他記得,雲初身上就是這樣的味道。
清香的草藥,帶有一點點女孩的脂粉香氣。
雲初并不喜歡塗脂抹粉,但喜歡與其他女孩子待在一起,因此她身上的香氣是混雜的,獨有的,任何一家脂粉鋪子都複刻不出來的香氣。
他含糊不清道:“雲初,你看看我,你多看我一眼好不好,求你了……”
雲初卻沒聽清裴衍的話,隻顧着從裴衍身上找藥。
從他方才的話判斷,這是裴衍的老毛病了,那麼他身上必然有藥。
“裴衍,你看看,是這個藥嗎?”
雲初強行弄醒裴衍,将藥瓶子提在他眼前晃着。
裴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嗯”。
“快吃藥吧。”雲初掰開裴衍的嘴,丢進去,再灌了許多水。
一通弄完,裴衍臉上漸漸恢複血色,雲初才松口氣。
雲初怕裴衍再有什麼事,便直接蹲在他床邊守着。
其實,她已經有三四年沒見過裴衍了。
最後一次見他時,她說了許多狠話,她氣,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