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朗的下屬一路護送,幾人很快回到客棧,陸嶽腳步虛浮,胡亂倚在那位下屬身上,他隻好将人扶上榻,之後才退出去。
房間裡安靜片刻,陸嶽一直躺在榻上,呼吸綿長,仔細瞧來,側臉上還帶着紅潮,倒像是真的喝醉了,林映春沒忍住,走近些,低聲開口:“别裝了。”
近在咫尺的聲音傳到耳朵裡,陸嶽翻了個面,直視面前的女子;他側身支着腦袋斜倚在枕上,眼中一片清明。
林映春被他看得愣住,片刻後面色憤憤:“你還挺會的,差點把我也騙了。”
“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聽見陸嶽的反問,林映春自言自語:“那也不一定啊,花船上那些名伶女子,個個貌美如花,你動心也正常,而且你在軍營裡風評也不是很好……”
陸嶽反笑:“聽誰說的?”那神情看得林映春心頭一跳,明明面上還在笑,卻好像下一秒就能見到他當場将那胡言亂語的人抓起來暴揍一番。
“松野。”
陸嶽敗下陣來,歎息:“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人,竟然被人誤解!我這呂洞賓不做也罷。”
花船上陸嶽的與紅衣女的對峙曆曆在目,林映春做不到理直氣壯地埋怨,不甘心道:“你才是狗呢!”
陸嶽坐起身,雙手舉在身側,做投降狀:“我說我是狗。”
林映春噗嗤笑出聲,情緒緩和不少。
陸嶽見她笑了,自言自語地分析起今晚發生的事:“本以為是沖着我來的,沒想到……。”
幸好林映春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杯酒到底沒進到她嘴裡。
“你嘟嘟囔囔地說什麼呢?”林映春想湊近些仔細聽,腳步卻猛地停下。
劇痛忽然席卷而來,分不清根源到底是哪裡,她隻覺得每一寸皮膚都被噬咬撕扯。
“你怎麼了!”陸嶽從榻上翻下來,急忙上前扶住她,以手探她額頭,被林映春一把推開。
“别、碰我。”
痛!被陸嶽碰一下,皮膚便像四分五裂,林映春小臉皺成一團,顫抖着倒在地上。
方才那一探,讓陸嶽慌了神,不僅是因為林映春強烈的反應,更是因為他摸到了一手的冷汗,上一秒還在與自己講話的人,下一秒便冷汗漣漣,她在承受着怎樣的痛苦陸嶽根本不敢想象。
“我現在就給你找大夫!”男人三步并作兩步,猛地打開門,近乎怒吼:“來人!”
巨力襲來,房門嘎吱作響,再加上天字号房的這個生聲源,很快引來小二。
小二剛上樓,就被陸嶽撞個正着,再瞄一眼正對着樓梯的卧房,小二還哪有不明白的,不用人吩咐,高呼一聲:“客官!我這就去請大夫!”
人一溜煙跑了,陸嶽向房間内看去,這一看不得了,林映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涼血倒灌天靈蓋,陸嶽強裝鎮定,将林映春抱到床上,探到微弱的氣息後才稍稍安心。
等了不過一刻鐘,大夫便被小二連拖帶拽地拉上二樓,累得他滿頭大汗,可他實在不敢懈怠,這位男客官模樣太瘆人,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後半輩子交代在這裡!
“客官,這位是咱們京城北面有名的于大夫,我給您帶到了哈!”
将小二躲在大夫後面,生怕染上事端,點頭哈腰忙稱告退,陸嶽無暇顧及,引着大夫給林映春把脈。
林映春躺在床上面色如常,老大夫初時以為是男人太過緊張自己妻子,沒成想近看病人汗如雨下,委實奇怪!
指腹搭上病人脈搏,老大夫胡子吹起,吓得連忙換了右手重新把脈,眉間溝壑慢慢變得深重。
“這位公子,你妻子在老夫來之前可有别的症狀嗎?”
“有!”
顧不上糾正稱呼,陸嶽立刻将林映春喊痛的個中細節告知,聽得大夫連連搖頭。
“老夫醫術不精,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大夫說完,收起墊在林映春手腕上的帕子了,拎起藥箱要走。
陸嶽将人攔住:“老先生,為何?她究竟生的什麼病?求您告知。”
老大夫捋着胡子,緩緩搖頭。
“你妻子脈象如常,隻一味地流汗,這樣的症狀老夫從醫數十年也是第一次遇見,是在無能為力。”
陸嶽抓住他不松手,低垂的額頭慢慢擡起,老大夫見他眼眶漸紅,心有不忍。
“少年夫妻,到底情深,唉!不妨找個大仙吧,為你妻子祈福;若不能救回,便早日為她念念經,叫她好走一些。”
此話出口陸嶽立刻松開手,眸子變得冷硬:“她不會死,我也不會讓她死,你走!”
從醫多年,像這樣的人老大夫見得太多了,甯願讓自己清醒地活在夢裡也不願看清真相,本着人文關懷,又勸說幾句,無果,老大夫歎着氣走了。
陸嶽半蹲在床前,紅着眼說:“等我。”然後轉身堅定地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