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呼吸輕緩,沒有任何回應。
他沉靜的睡顔讓俞夏令很有安全感。
換句話說,正是因為知道他絕對不會回應自己,俞夏令才能在這深夜裡對着他說出話來。
哪怕内容……她也覺得很亂來。
“那就這樣?”俞夏令聲音更輕,顯得沒底氣。
所以說完,她替對方撥開落在眼睫上的幾根較長的碎發,起身關閉了壁燈。
“明天見。”
重新躺回床上的時候,俞夏令良心受到了一絲安撫,終于将植物人葬禮上毫無生氣的臉暫時忘記,重新産生了濃濃睡意。
如此一夜無夢,再睜開眼的時候,房間已經大亮,早上九點半了。
糟糕糟糕,今天睡懶覺了。
她倒是很喜歡睡懶覺,可這不符合植物人的作息時間表。
陽光已經将窗簾旁的地闆曬出溫度,俞夏令穿着拖鞋去開窗戶的時候,小腿被陽光照到,也一陣溫暖的癢意。
窗戶打開後,窗簾徐徐被風卷開,這種癢癢的感覺瞬間在變涼的空氣裡加強了。
真是一個陽光燦爛,風清氣爽的早晨。
她也能清晰聽到外面的鳥叫聲。
畢竟别墅隻有她和植物人,出于負責,她都會将環境音開到最大,這樣才能注意到更多細節。
俞夏令打了個哈欠,接着便走回去再度推開連接兩間卧室的門。
她的洗漱工具都不在自己的房間,在隔壁。
同樣打開另一間卧室的窗戶,讓新鮮空氣吹拂進卧室,之後俞夏令揉揉眼睛,盡量讓自己更加清醒,才又坐在了植物人的床邊。
觀察幾眼,确認對方還像昨晚一樣好好地躺着,呼吸若有似無,隻有發絲被風微微吹動的情況下,俞夏令抖掉拖鞋,将腿收上床,輕輕側躺在了植物人的身邊。
她在清晨明亮的風裡閉上了眼睛。
極度專注又放空的情況下,窗外綠色植物的清香氣味——她的嗅覺,往往是最先消失的,接着是窗口吹進來的風。
風撫摸她手臂的觸感消失了,她的小腿和身下絲滑的床單摩擦的觸感也消失了。
最後消失的才是聲音,哪怕耳機忠實的記錄着外界的聲音,俞夏令還是逐漸聽不見耳邊的細小聲響了,隻有她自己呼吸的聲音。
這一刻她在閉目的黑暗中,好像也成了一個空殼,和身邊的人成了同樣的存在。
最後,她終于完全放空了大腦,哪怕所有感覺逐漸回來,她也無動于衷了,任憑心跳帶動脈搏噗通噗通,遠遠地觀察自身血液從心髒逐漸流入全身,流入手腕,又流入指尖。
她動了動指尖。
這一瞬間,旁邊安靜躺着的植物人,骨節分明又細長的手指,突然小幅度地動了一下。
俞夏令在床上緩緩睜開了眼,眼前的少年還是和之前一樣地閉眼躺着。
恐怕隻有俞夏令才清楚,他們之間已經産生了某種奇怪的緊密聯系。
這種感覺就像,她雖然還在原地,但上課走神似的,一半的思緒已經飛到别處去了。
遲疑片刻,俞夏令單獨坐了起來,抻了個長長的懶腰。
好險,差一點點就又睡着了……
重新踏上拖鞋,俞夏令繞大床一圈,走到了植物人拖鞋放着的地方,站着不動了。
這就能看出,她的異能真的不是什麼超人異能,用起來沒有那麼得心應手。
從小到大,恐怕隻有俞盛野她操控起來得心應手,可那樣的機會不多。
事後俞盛野往往還會大鬧,那種滅頂之災的感覺,她真的很怕的。
久而久之,弟弟也成了她異能的絕對禁區。
可沒了弟弟,她的異能就更雞肋了。
俞夏令想到這裡,一個寒戰将俞盛野噴火的眼睛甩出腦海,
所以——将思維延伸到另一個身體裡,其實是她異能最簡陋的第一步。
還有第二步的,不然對方很容易受傷。
于是她彎下腰,手掌輕輕拍了拍床上植物人的頭頂。
起床了。
明亮的光線下,随着她的想法,床上沉睡的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光線進入到了那暖棕色的眼眸中。
渙散的瞳仁被光照得微微縮緊。
俞夏令沒立即收回手,而是又慢吞吞撚幾下這人頭頂的發絲,确定手下短發絲滑清爽,很幹淨,不需要打理,這才收回手直起腰。
“啟動儀式”後,她已經牢牢記住了自己的手摸在對方腦袋上的觸感。
準确來說,是“被”摸到的觸感。
因為用異能連接到對方的身體後,植物人“被”碰到的觸感會比普通人的觸感敏銳三倍。
所以啟動時,俞夏令隻能接受摸腦袋的程度,别處的皮膚如果沒有受傷之類的特殊情況,她是絕對不會接觸的。
眼下,确認連接無誤,她就能更好地掌握輕重了。
俞夏令從床邊後退兩步,看穿着睡衣的人撐起身體,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