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指尖微動,看似毫無波瀾的面龐上也帶了幾分冰冷。
雖然他相信小炎有足夠的自制力,但這納蘭嫣然的确欺人太甚,如果他們當真要動手腳……
淡淡的藍色柔光在他的掌中一閃而逝,他沉眉注視着蕭炎的背影,放慢了呼吸。
“炎兒,不可無理。”首位之上,蕭戰也是被蕭炎的舉動吓了一跳,連忙喝道。
拳頭狠狠的握攏起來,蕭炎微微垂首,片刻之後,又輕輕的擡了起來,隻不過,先前的那股猙獰恐怖,卻是已經化為了平靜。
三年中,雖然受盡了歧視與嘲諷,不過卻也因此鍛造出了蕭炎那遠超常人的隐忍。
納蘭嫣然是雲岚宗的寵兒,如果自己現在真對她做了什麼事,恐怕會給父親帶來數不盡的麻煩。
所以,他隻得忍。
望着面前幾乎是驟然間收斂了内心情緒的少年,葛葉以及納蘭嫣然心中忽然有些發寒。
“這小子,日後若一直是廢物倒也罷了;如果真讓他擁有了力量,絕對是個危險人物。”
“蕭炎,你還是解除婚約吧。”輕輕的吐了一口氣,納蘭嫣然從先前的驚吓中平複下了心情,小臉微沉地道。
蕭炎嘴角溢出一抹冷笑:“納蘭小姐你應該知道,在鬥氣大陸,女方悔婚會讓對方有多難堪。我臉皮厚,倒是沒什麼,可我的父親他是一族之長,今日若是真答應了你的要求,他日後在如何掌管蕭家,還如何在烏坦城立足?”
納蘭嫣然眉頭輕皺,眼角瞟了瞟首位上那忽然間似乎衰老了許多的蕭戰,心頭略微有些歉然,沉吟了片刻,忽然輕聲道:“今日的事,的确是嫣然有些莽撞了。我可以暫時收回解除婚約的要求,不過,我需要你答應我一個約定。”
“什麼約定。”蕭炎皺眉問到。
“今日的要求,我可以延遲三年,三年之後,你來雲岚宗向我挑戰。如果輸了,我便當衆将婚約解除,到那時候,想必你也進行了家族的成年儀式。就算是輸了,也不會讓蕭叔叔臉面太過難堪,你可敢接?”
“呵呵,到時候若是輸了,的确不會再如何損耗父親的名聲,可我,或許這輩子都得背負恥辱的失敗之名了吧。”蕭炎的面龐滿是譏諷。
“納蘭嫣然,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想退婚,無非便是認為我蕭炎這廢物配不上你。但說句刻薄的,除了你這張面皮,我也瞧不上你半點。”
“雲岚宗的确很強,可我還有的是時間。我十二歲便已經成為一名鬥者,而你納蘭嫣然,恐怕連氣旋是什麼都不知道。現在的我的确是廢物,但日後的歲月裡,你憑什麼認為我不能再次翻身?”
面對着少女咄咄逼人的态勢,沉默的蕭炎終于猶如火山般的爆發了起來,小臉冷肅,一腔話語,将大廳之中的所有人都是震得發愣。誰能想到平日那沉默寡言的少年,竟然如此利害。
唯獨唐三眸中光芒微動,原本冰冷的神色緩和下來,嘴角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他放松地倚回座位上,不再分神關注雲岚宗人,隻注視着蕭炎的背影。
納蘭嫣然俏臉鐵青,不過卻是無法辯駁。常年被人嬌慣,哪曾被同齡人如此教訓,當下氣得腦袋發昏,略帶着稚氣的聲音尖銳異常:“你憑什麼教訓我?現在的你,就是一個廢物!好,我納蘭嫣然就等着你再次超越我的那天,今天解除婚約之事,我可以不再提,不過三年之後——”
“不用三年之後,現在我對你就提不起半點興趣。”蕭炎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也不理會那俏臉冰寒的納蘭嫣然,豁然轉身,快步行到桌前,奮筆疾書。
不過數息時間,蕭炎右手驟然抽出桌上的短劍,鋒利的劍刃在左手掌之上,猛然劃出一道血口,沾染鮮血的手掌,在白紙之上留下刺眼的血印 。
一把抓起這份契約,蕭炎發出一聲冷笑,大步向前,手掌将之重重的砸在了納蘭嫣然面前的桌面之上。
“不要以為你是什麼稀罕貨色。這張契約,不是解除婚約的契約,而是本少爺把你逐出蕭家的休書。從此以後,你納蘭嫣然,與我蕭家再無半點瓜葛。”
“你——!”納蘭嫣然豁然起身,神情因震驚與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誰給你的膽子……?”
最後用冰冷至極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蕭炎忽然的轉過身,對着蕭戰曲腿跪下,重重的磕了一頭,緊咬着嘴唇,卻是倔強地不言不語。
雖然名義上是他把納蘭嫣然逐出了家族,可這事傳出去之後,别人可不會這麼認為。不清楚狀況的他們,隻會認為是納蘭嫣然以強橫的背景,強行讓得蕭家退婚。而作為蕭炎的父親,蕭戰定然會受到無數譏諷
望着跪伏的蕭炎,明白他心中歉疚的蕭戰淡然一笑:“我相信我兒子不會是一輩子的廢物。區區流言蜚語,日後自會不攻而破。”
“父親,三年之後,炎兒會去雲岚宗,為您親自洗刷今日之辱。”眼角有些濕潤,蕭炎再度重重的磕了一頭,然後徑直起身,毫不猶豫的對着大廳之外行去。
在路過納蘭嫣然之時,蕭炎腳步一頓。
“三年之後,我會找你。”
少年的背影在陽光的照耀下,被拉扯得極長,看上去孤獨而落寞。
而此時此刻,唐三也沒了将這場鬧劇看到最後的耐心,他低聲對身邊的薰兒囑咐兩句,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對上首的蕭戰微微點頭,就快步追了出去。
蕭炎走得很快,待到唐三出了大廳,便早已不見了他的身影。但草木在微風中彎伏身子,送來窸窸窣窣的低語。
小炎在後山。
左右無人,他便不再壓制自己與鬥氣略有不同的魂力。他的實力已經恢複到和這個世界鬥師的水平,很快片刻就追上了蕭炎。
少年站在山崖之巅,唇邊還有些許血迹,似是被他自己咬出來的。聽見動靜,他目光冷利,見到是唐三,這才有些愣愣地放松了點。
唐三道:“小炎。”
“三哥,你怎麼跟來了。”蕭炎臉上勉強露出一點笑意,但他的身體還是僵硬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不自然地用力拽着衣角。
看他一副強裝無所謂的倔強神情,唐三心中莫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他快步上前,不顧蕭炎緊繃的身軀,隻道:“把手伸出來。”
蕭炎還有些在狀況外,隻是下意識地伸出了右手。
唐三搖了搖頭:“另一隻。”
于是蕭炎又換成了左手,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唐三看了他一眼,伸出雙手輕捏他染着血、傷口還未愈合的手掌邊緣,然後閉上了眼睛。
柔和的藍金色光芒從唐三玉色的指尖流瀉而出,絲絲縷縷如同金線一般彙聚到蕭炎的掌心,在血肉模糊的傷口邊緣亮起,仿佛世上最柔軟的織線。不過片刻的時間,原本還淌着血的刀傷就已經徹底愈合。
唐三靜立在崖山上的緩風中,睜開眼睛,比海洋更藍的藍眼睛裡倒映出蕭炎呆愣愣的模樣,沖少年微微一笑,“這樣就好了。”
“就算要滴血為誓,也犯不着劃這麼深的傷口吧?下次可要注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