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分給在場的鬥王鬥皇們半點眼神,而是立刻轉過身,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有些呆滞的蕭炎來。而不遠處,黑袍人身形一晃,生生止住了前沖的勢頭,僵硬地停了下來。
四周一時間陷入略顯詭異的平靜。
空曠的沙漠之上,那位中年人以及其他幾人,臉色都是有些愕然地望着那忽然出現的藍發青年。身為鬥王、乃至鬥皇級别的強者,他們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可謂登峰造極,然而,竟然沒有一人察覺到,這藍發青年是何時出現在他們之間的;驚疑之下,他們紛紛感知起眼前藍發青年的境界來,卻更為驚訝地發現:此人竟然隻有大鬥師水平!
究竟是此人有特殊的隐匿法門,抑或是故意壓制了境界,他們不得而知,隻能警惕地保持着距離。在這等沖擊之下,隊伍中想來淡漠的神秘黑袍人陡然出手之事,似乎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不過,蕭炎此刻卻完全不關心這些。
被那雙原本沉靜如大海、此刻卻帶上些憂心的海藍色雙瞳打量,蕭炎這才如夢方醒,心髒猛地一跳,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些喜悅來:“三哥!”
“小岩。”心知蕭炎大多數時候都化名為藥岩,不過好在炎與岩同音,于是也就順理成章地這麼叫了。以唐三的眼力,自然能發現蕭炎并未受傷,于是放下心來,失去血色的唇微微抿起,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沒等蕭炎開口,他便背過身去,隐隐有将蕭炎擋在身後的姿态,看向其餘警惕的八人。
“哈哈,兩位小兄弟,你們沒事吧?”中年人——也就是丹王古河——臉龐上的詫異一閃即逝,将所有情緒埋在心底,然後笑着上前兩步,與唐三保持着距離,對着蕭炎笑道:“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好膽量啊,竟然敢孤身進入沙漠深處,今夜若不是我們感應到這邊有劇烈的能量波動,恐怕你還真的會被那女人給抓了回去。”
“晚輩無礙,多謝諸位前輩了。”蕭炎心思流轉,面上卻不動聲色,而是看了看這名中年人,微笑着回應。
因唐三的動作而停下的神秘黑袍人,此時也回到了丹王古河的隊伍中,背對着蕭炎與唐三二人,狀似無意地整理着袍子,略微有些嘶啞而低沉的聲音從中傳出:“别再繼續留在這裡了,馬上這裡就不會太平了,趁早離開沙漠。”
“呃?”聽得這嘶啞得有些猶如磨牙齒的聲音,蕭炎與丹王古河都是愣了一愣。唐三則不為所動,這點衣袍與障眼法的阻礙,根本不足以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早在他現身之前,就已經将這黑袍人的身份感知得一清二楚。
“你的聲音?”古河愕然地眨了眨眼,一句疑惑順口地飚了出來。
“走!”黑袍人根本不搭理他,而是猛地向後揮了揮手,一股黃沙飛湧,頓時便将中年人嘴中的話給塞了回去,依然嘶啞的聲音中,隐隐有着許些不耐。
對于這忽然間變得莫名其妙的黑袍人,中年人也是滿頭霧水,心中忐忑的想着自己什麼時候又不小心招惹到了她。想了片刻,中年人依然沒察覺到自己哪裡錯了,當下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着天空吹了一個口哨,頓時,天空上那頭巨大的碧綠魔獸,便是揮動着巨大的翅膀,緩緩地降落了一些。
黑袍人立刻騰身而起,登上飛行魔獸脊背。眼見她不想停留,古河與其餘六人互相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不好多問,也紛紛登上飛行魔獸脊背。
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最後看了看實力莫測的唐三一眼,一行八人在沉默中離開了此處。
蕭炎對于這小小的插曲,隻不過有些疑惑地偏了偏頭,就不甚在意了。他隻瞟了衆人乘坐飛行魔獸遠去的方向一眼,就迫不及待地繞到唐三身前,驚喜道:“三哥!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唐三嘴角笑意更甚,伸手撫平蕭炎翹起的衣領:“我也是剛到,你怎麼會同這些人撞上?”
蕭炎立刻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起自己是如何前往綠洲取水,又如何無意間撞見月魅沐浴,從而被一路追殺至此的事。他極其自然地略過了“撞見月魅沐浴”的細節,而是大聲地抱怨起月魅的不講道理:
“嗤,誰對她搓個澡感興趣?那綠洲又不是她獨有,取個水而已,我好說歹說都不肯聽——”蕭炎長歎一口氣,終于将心中郁結吐出不少。卻見全程都唐三安靜專注地聽他抱怨,這才後知後覺地有些讷讷,面上也有些發燙:“三哥,我真不是有意要看她洗澡的,我根本不知道她——”
唐三有些好笑地瞥他一眼,将少年人無意識的焦急和羞赧都盡收眼底,不作回應,而是伸手拿過蕭炎手中的玄重尺。
“三哥......?”察覺到對方的舉動,蕭炎一愣。
“你的尺子,在先前的時候,被那女人的蛇毒附上了。若是運用鬥氣,它就會趁機侵蝕進體内。”手指輕彈尺身,藍金色的流光微轉,覆蓋上玄重尺,将其上的一丁點隐藏着的蛇毒剝離。
聞言,蕭炎愕然,旋即撓了撓頭,有些尴尬:“我沒注意到......”
唐三搖了搖頭:“月魅境界高出你許多,若要輕易讓你察覺,便算是白修煉了這麼多年。”
他将玄重尺遞回蕭炎手中,蕭炎伸手接過,卻意外地發現對方并未松手。
他有些詫異地擡眼一看,夜晚的大漠太過黑暗,唯有被薄雲掩蓋的月色清晖若隐若現,而在月光的幫助下,蕭炎終于看清唐三蒼白的神色:雖然仍舊脊背挺直,不動聲色,但睫毛卻低低地阖着,原本柔紅的唇瓣也失去了最後一分血色,鼻息輕緩。
“三哥,你......”心中頓時泛上慌亂,他連忙将玄重尺扔到一邊,伸手扶助唐三雙臂,急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剛才——”
“小炎。”唐三也伸手搭上蕭炎肩膀,出聲打斷對方愈發慌亂的連問;即使到了這種境地,他也顯得十分遊刃有餘,似乎并不擔心自己極為糟糕的狀況,而是安撫似的拍拍蕭炎肩膀,目光對上那雙曜石般的黑瞳:“不必擔心。”
“什......”蕭炎微微一愣,旋即目光一凝,手臂緊縮,就連渾身的肌肉也緊緊繃起——
——唐三隻來得及說完那句叫蕭炎不必擔心的安慰,便驟然垂眸,身體脫力地軟了下去,倒在蕭炎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