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距自己不過兩尺,容回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溫聲拒絕了,“不必,已然好全了。”
自他第二回夢見她,便為“夢魇”之事找過郎中。郎中說他近來陰虛内熱,開了幾貼藥,隻是并無效果。他于是再而找了兩名郎中,皆無用,便不再管此事。誰料,昨夜竟又夢上了。
許青怡要是繼續行醫,民間神醫的名籌少不了她一份。
而他,不想被她看出什麼來。
“先前的藥亦是定時用的。咳嗽……不過是晴雨交替,暫時不适應。”容回緩緩偏頭,說罷,徑直往外走去,“不必擔心。”
“哦……”許青怡輕應了聲,望着容回的背影,困惑地纏着手指繞。
細想亦不明白,容回跑“她”院子裡來作甚。
這般想着,容回卻見倏忽回過頭,似是斟酌了了片刻,見他問:“你,可有治夢魇的藥方?”
“夢魇?”許青亦皺了皺眉。
“嗯,有效些的。”
——
夜裡,容回望着案上黑黝黝的藥汁,凝神片刻,端起碗盞強忍着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飲下。
他眉頭緊皺,從一旁的瓷罐中拾了塊蜜餞放入嘴中,舌上的苦澀勁緩緩驅散。他閉眸緩緩靠在椅背上,手指一下下敲擊着桌面,尋思着這個時間周杞真也該過來了。
睜開眼,便瞧見窗外行過的黑影。須臾,周杞真顫顫巍巍推門進來,他目光閃爍,隻覺得是天要亡他。
周杞真哭喪着臉站在容回對面,就差哭出聲來了,“殿下,屬下盡力了,真就……沒瞧見她半個人影。”
第一天夜裡,他是把能想的殘忍手段都給想了,想着要是能找到半個人影也是好的,至少死也見屍了。好在第二日,府中大人氣憤說那手腕有疤的婢女不見了,派了好些人手去尋。周杞真這才勉強舒了口氣,至少知道許青怡逃出去了,或許還活着。
隻是還不知道在哪。
容回面色一滞,要不是周杞真提起來,他還真忘了周杞真不知許青怡已經安全了一事。
容回一拳頭抵唇,淡聲道:“咳,我已然給她安排了去處。你隻管打探顧啟的異處。”
“啊?”
周杞真愣在原地,猛眨了幾下眼,“那,那……她現在在何處?”
到底是将她當成好友相待,得知她平安了,還想知曉人在何處。
“她以後不會再回京,待解決了顧家,你可到興州尋她。”
話音入耳,周杞真一陣頭疼。
一邊歎息往後相見難了,一邊又覺得她該。
真是活該。
什麼要命的事都敢做。
頭疼歸頭疼,正事還是得趕緊禀報,“屬下明白。至于顧家那邊,過幾日要辦一場春花宴,屆時會給京中娘子郎君遞帖子,定會邀請殿下。”
周杞真頓了頓,“近日,顧啟事忙,常不見人影。”
對方話剛落下,容回眸中劃過一絲複雜,”顧家可有什麼奇藥麼?”
被突然轉換的話題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周杞真摩挲着下巴,道:“有倒是有,隻是用得極少。年前大姑娘被樹枝劃了臉,用了老爺給的驅疤膏,不過半月疤痕便徹底消失了。”
那藥膏比禦醫和民間神醫制的更有效,當時不少人家特意上顧府來問,顧啟都一一糊弄過去了。
容回食指一下下敲擊着桌案,又問:“你說,有沒有人家會為醫藥結仇?”
“世界之大,定然是有,而且還不少。”
“那,為醫藥而滅仇人家族的呢?”
容回心底有答案,這樣的事曆朝曆代、何處都有,隻不過……再問問或許有新頭緒。
“自然是有,因為這家的藥害了人,對方維權不得,極恨之下,隻好動手。”周杞真繼續摩挲着下巴,“再或者是,有些人家有奇藥不願出售,有人求而不得隻好動手。畢竟,人為利來,尤其是同行。”
夜裡風聲穿越街巷,愈入院内門窗咿呀作響。椒院位于京中西南隅的含昭坊,距鬧市遠,風聲在寂靜的夜裡接續不斷。
“嗯。”容回細咂着這兩句話,半晌揉了揉眉心,“你先退下罷。”
——
周杞真從書房出來,心情好了不少,覺得心裡也亮堂了。
他哼着曲子悠悠沿着院裡的青石闆走,正歡喜地往外走着,一道婢女的聲響猝然令他後退幾步——
“姑娘,你身上有傷,不能沐浴的。”
姑娘?
椒院裡竟然有姑娘家。
周杞真倏忽瞪大了眼,他家殿下潔身自好,尤其不好女色,椒院裡的下人全是男人。有婢女尚且能理解兩分,可……這姑娘是誰啊?
倘如是親戚,也該住在王府中。
莫非,鐵樹開花了?但若是如此……周杞真腦中一片八卦激動之情,不等他往下想,一道力道踹上他的小腿,他驚呼一聲,一旁的女聲霎時無了。
隻見楊周在他身後,“周兄啊,話不能亂說,事不能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