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火鍋店的時候天剛黑,雨天,又正好趕上晚高峰,上環路堵得要死。
眼看車流就要堵上高架橋。
尋月梅強硬拒絕李崔繞路送他回家的想法。表示自己并不想在橋上硬生生地堵上一個多鐘。
盛夏時分,恰到好處的大雨,蓋住空氣中悶熱。繞過高架橋,半山别墅區圍欄兩邊的路燈亮得很。
保安室裡那位大叔跷着二郎腿,點着根煙。别墅區正門往後繞,順着圍欄往後走,是條近道。
隻是這近道不太好走,老巷子是當時開發留下來的隐患。早早廢棄了,隻是開發者沒打算售後。
這些年也就變成垃圾堆積地,大多是流浪漢出沒。
雨滴落在傘上的聲音沉悶,土泥路坑坑窪窪。棕白運動鞋側邊,貼着個海綿寶寶的刺繡。
尋月梅借着路燈散下來的光,努力地避着水坑繞邊走。
側邊小巷,毆打聲伴随着謾罵,硬生生地把雨聲撕開條縫。
巷子裡黑得很,路燈的光散不進去,隻能看清口上的那一點距離。
尋月梅擡腳往裡走了兩步,隻能看到隐約的輪廓。
一紅一藍的兩個垃圾桶邊上,有人在被群毆。
這場面不多見,特别是在記中周圍的地盤。
他稍微側過身子,雨傘傾斜,讓模糊的燈光照過去。
壓在地上那位少年,身材瘦弱得很。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毆打,少年在短時間内翻身而起,動作挺利索,反抗卻很微弱。
尋月梅站在巷口觀察,那人過長的碎發蓋住眉眼,反抗時狠着一股勁。
手勁挺大,拽着個男生按在牆邊打。
隻是雙拳難敵六手。
于是,不過短短的幾秒,又被打趴。
雨下大了,風從巷子口往裡刮,發出嗚嗚的聲響。
尋月梅在觀察,動手的那幾人面生得很,打鬥之間,動作淩亂,不是行家。
月亮被烏雲擋着,髒話邁開條縫,“現在膽子大了,學會反抗了,不教育一下,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少年被猛踹,瘦弱的身軀抖了抖,撞上那個藍色垃圾箱。
“砰!”垃圾箱翻了,臭氣熏天。
尋月梅皺着眉頭,向後退了兩步。此時,看戲和離開,後一個選項占了上風。
腳步剛擡,又聽見裡頭那人破口怒罵:“狗就有個狗樣。”
打鬥聲停了,鐵鍊摩擦的聲響在巷子中回蕩。
尋月梅回過頭,隻瞧着少年被人拽着領口,壓在那個倒飯的垃圾桶上方。
罵罵咧咧的那人長得挺壯,擡手向後方示意。染着黃毛的那位小弟,不知道從哪個口袋裡掏出一條鍊子。
燈光暗得很,尋月梅看不清,隻能隐約分辨出是條鐵鍊,型号偏大。
鍊子不長,結尾處帶着兩個鐵環。
不像正常人帶的那種,準确來形容的話,那應該是條狗鍊。
“舊鍊子沒了,我來給你送條新的。”領頭那人大笑兩聲,擡手就想往人脖子上挂。
幾聲猛烈的聲響,另一個垃圾桶也倒了。有東西滾了出來,撞上尋月梅靠牆的那隻腳。
低頭看,那是幾顆已經爛透了的蘋果。
那雙棕白色的運動鞋,還是染上了污漬,邊上的海綿寶寶刺繡,也染上土路坑裡被雨水濺出來的髒水。
鐵鍊聲和毆打聲蔓延。
尋月梅彎腰,撕掉鞋上的刺繡貼紙。往口袋裡塞時,順手掏出了手機。
手機電筒燈光很亮,鐵鍊聲停了。
少年瘋狂反抗,總不敵對方力度。鍊子在脖頸上纏了兩圈,拉開一條厚重的紅痕。
從天而降的燈光,吸引視線。
尋月梅打着把白傘站在路燈下,像極了從天而降的救世主,輕笑着朝裡頭喊:“挺精彩呀,加我一個呗。”
領頭那人看過來,惡狠狠的,緊皺着眉頭。
尋月梅與他對視着,眼中的情緒被夜色遮擋,瞧不分明。
借着身高的優勢,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氣勢。
這個年紀的少年,鼓着一股勁,就看不得居高臨下,高人一等的感覺。
領頭那人“呸”了一聲,撩開被雨水沖刷過的劉海,眼神中滿是惡意:“别多管閑事。”
警告對于尋月梅來說是家常便飯,大言不慚的話他聽得多了,恰好此時風大,一吹就散了。
雨傘往上擡,一雙眉眼清冷,尋月梅嘴角依然帶笑,語調卻很冷:“以多欺少就很過分,還帶侮辱人的,還真不禮貌。”
“怎麼?”
領頭那人冷哼一聲,拽着鐵鍊,把瘦弱的那人,硬生生地從垃圾桶邊上拽起來。
“你倆認識?”
零散的碎發被雨水沖刷許久,少年被人拽着後領仰起頭,視線撕破雨夜。
打鬥之久,可他的神情太過平靜。
望過來的那雙眼中,沒有求救,沒有脆弱,沒有屈服。
隻有堅韌,還擰着一股不服輸的狠。
尋月梅對上那雙淺藍色的瞳孔,深邃,神秘,像大海一般。
本以為透過那雙眼能看到波濤洶湧,但仔細看,才發現像死海一樣,掀不起半點波紋。
他突然想起了收藏許久的那塊藍水晶,晶瑩剔透,竟找不出半分雜質。
“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