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月梅看着江以桉下巴上的傷疤,又看了看邊上兩位公子,挑眉:“家庭糾紛?”
見到眼前人,江以桉總算是平靜了點情緒,接過旁人遞來的紙巾,捏着傷口,先是道歉:“真是抱歉,讓大家受驚了。家庭糾紛,今天的酒會到此為止,改天我登門拜訪。”
随後轉身讓兩個兒子先撤,叮囑帶人去醫院包紮,随後拽着剛過來的助理,“趕緊把人疏散。”
再擡眼,面前已經多出了兩個人。
李崔和田瑾畝站在尋月梅後方,一左一右。
“尋少,抱歉。”
江以桉擺着個笑容上前道歉:“他們兄弟幾個人間有誤會,沒想到鬧得這麼大,改天我親自帶人登門道歉。”
尋月梅說:“他們幾個有誤會,怎麼連你一起打?”
江以桉:“……”
李崔沒控制住,笑出了聲。田瑾畝從邊上瞪他一眼,示意他收斂些。
“先前我還挺好奇,老爺子怎麼專門打個電話,讓我舅來一趟。”
尋月梅往前走兩步,停在江以桉面前,頂着半個頭的身高優勢,壓着30多年的年紀差距,氣勢分毫不差,還略有些碾壓的意味。
他冷笑一聲,“來的路上,老爺子打電話叮囑,若有意外,讓我幫個忙。”
江以桉向後退一步,收了笑:“這是家事,理當避嫌。”
“話是這麼說。”
尋月梅退兩步,蹲下身子,把江寒從地下扶起來。
這家夥,今天穿着白襯衫來的,衣服沒有一處能看,除了血迹就是污漬。手背上被裂開的酒瓶劃開的血痕,呼吸聲沉重,眼神緊盯着尋月梅,鼻尖透着紅。
尋月梅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把人半伏在自己的肩上,身後的李崔搭上把手,江寒就那樣軟趴趴地靠在他的肩頭。
悶笑聲從耳邊蕩開,渾身像被電流刺過。
尋月梅問:“你承認,江家人是你的家人嗎?”
“不。”
一個字,砸下來。
尋月梅把人交給李崔和田瑾畝,酒店急急忙忙請過來的醫生飛快跑來包紮,邊止血邊歎氣。
江以桉擡手指着江寒,滿臉怒色:“江寒,記住你說的話,你不承認自己是江家人,你對得起你父親嗎?”
沉默蔓延。
尋月梅歎了口氣,蹲着身子,捏着江寒的後領,指尖從後耳垂處滑落到脖頸。
江寒側頭看他,尋月梅笑着:“他問你,你不給他個回答?”
江寒擡頭對上江以桉滿是怒氣的眼,眼簾抖動:“我父母早死了,别拿他們來道德綁架我。”
醫生在給江寒手背止血,一道血痕從右側拉了七八厘米長度,蔓延到小臂。
傷口不深,但血流不止,隻是好不容易止住血,開始纏繃帶了。
李崔站在後邊,從他這角度望過去,江寒垂着身子晃悠,身後沒靠的他坐不住,尋月梅不動聲色地退後半步,右腿稍微屈起,用膝蓋頂着江寒的背。
兩方人僵持,江以桉不願意退步,但又不能拿尋月梅如何。
其實,尋月梅還算講道理,若是來硬的,他抓着人就走,江以桉攔都不敢攔,更不用說今天李崔和田瑾畝都在。
姓尋的,加上一個李家獨子,一位田家孫輩,跟鐵三角似的。平日裡來上一個,江以桉都得好聲好氣。
江以桉在等,他已經派人去找老爺子了。
尋月梅也在等,醫生動作麻利,綁好蝴蝶結後,收拾東西起身,留下兩瓶藥,走了。
“既然如此。江寒,我帶走了。”
江以桉嘴巴動了動,不遠處,秘書從柱子後走出來,朝他搖了搖頭。
尋月梅把人從地下拽起,江寒擡手扶着他的肩,靠過來,啞聲:“我自己走。”
“走一步瘸一腳,更丢臉。”
尋月梅視線從他腳腕上掃過,停了兩秒,白色的兩卷紗布明顯得很,“腳長你身上,我拽着,你也是自己走。”
江寒:“……”
啞口無言。
“你先上車。”
尋月梅拉開右後側車門,拍拍江寒的肩。
江寒擡腳往上跨,左腿使不上力,隻能搭着尋月梅的手借力。
李崔站在酒店門口的台階上,聽到腳步聲後出聲:“你幹嗎去了?”
田瑾畝從大門口往出走,後邊跟着送出來的經理,他擺擺手示意不用送,走下台階。
“啊尋叫我找負責人拿了份監控。”
李崔“啊”了一聲:“什麼東西?”
“誰知道呢?”田瑾畝拎着手裡那個小小的U盤,“還是後院的。”
喇叭聲打斷談話,尋月梅開了半邊車窗,兩邊的碎發垂下來,向外揮手:“我先走了。”
李崔大步跳下台階,還沒來得及說上句話,聞了一鼻子車尾氣,“咳咳!不一塊兒嗎?”
“他帶着人走,你去湊什麼熱鬧。”
“分擔分擔。”
“他用得着你分擔?”田瑾畝掏出手機給司機打電話,報出個位置,拽着李崔往外邊的大路上走。
市中心街道兩旁招牌燈絢麗,五光十色的色彩印在車窗上,有些刺眼。
尋月梅靠着椅背,餘光打量着江寒。
坐得遠遠的,頭靠着車窗。
在車窗反射的輪廓中,能看清少年垂眸的側臉線條。
但些許遺憾,碎發遮住眼簾,瞧不出情緒,淡淡的,竟然覺得有些乖巧。
沉默蕩開一圈圈的幅度,在沉悶的鋼琴聲裡,江寒終于側過頭問出了第一句話。
“你要帶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