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色很淡了,不知風吹雨打了多久,可依然被晚風吹着轉悠。
尋月梅問:“那是小時候的風車?”
“嗯,”吉匠說:“當時我在巷子口給買的,他喜歡得很,但當時走得急,沒拿。剛開始我就給他放在窗戶門口那挂着,後來杆子斷了,我又拿木頭削了個新杆子,立不住,就隻好立在那根木頭縫隙裡。”
尋月梅笑了笑,沒接話。
吉匠想說,他就聽着。好奇肯定是有的,但他沒有向别人打聽身邊人的喜好,也沒有從别人嘴裡去認識一個人的習慣。
而且私人的事,問多了容易越界,問深了顯得不尊重。當然好奇是好奇的,但如果是到了時間,江寒親口把這件事情說出來,遠比現在從别人嘴裡聽到,好的太多。
時間趕得巧,吉匠沒多說幾句,藥材已經分完了。
尋月梅探頭往屋裡看,“吉爺爺,見底了。”
吉匠起身晃悠兩下,尋月梅擡手扶了他一把,順手拎起地上那兩袋藥材往裡走。
巷子很深,古街的喧鬧傳不進來,隻有隔壁偶爾傳來樂器聲,還有院子裡孤單的一隻蟬,聲音斷斷續續的。
針頭剛拔,手背上的膠貼還沒撕下,止血棉上滲出絲絲血迹。
吉匠打開抽屜配藥的聲音叮叮咣當,江寒那隻右手就搭在躺椅的扶手上,月色從窗外照進來,撒上指尖,撩上去的校服袖口還沒放下。
月光下,江寒手指骨節漂亮得很,像是單獨開了濾鏡,鍍上一層柔光。
吉匠把配好的藥交給尋月梅,才轉身去叫熟睡的江寒。
剛睡醒的人還是迷糊的,溫度計遞在手裡,麻木地往腋下塞。
尋月梅站在邊上把他額角的碎發往下理,江寒呆呆地擡起頭看他,“你沒走?”
尋月梅照他額頭輕彈:“這邊四通八達,我這個不認路的,能走哪去?”
江寒眨着大眼睛,好一會兒才說:“這個點,校門關了。”
本身第二天就要放假,現在已經過了飯點,外面主路上打車很容易,就算打不到車,尋月梅打個電話,張叔開車過來接也行。
就算是張叔過不來,尋家名下的酒店産業遍布各地,尋月梅一向是刷臉的。解決問題的方案有很多種,尋家太子爺總不可能露宿街頭,無處可去。
可尋月梅盯着江寒略微苦惱的那張臉,歎着氣,也有些苦惱:“那沒辦法,随便找下酒店住得了。”
時間差不多,吉匠敲桌子示意,江寒從腋下取出溫度計,頭還有些暈,看了半天沒看清,擡手就遞給了尋月梅。
“36.8.”
“退燒了。”吉匠拍拍江寒的肩,指着尋月梅手裡拎着的袋:“你現在這個身體狀況很容易着涼,平時要注意添衣。感冒藥,一天兩次,開了三天的量,要記得吃。”
江寒點着頭:“吉爺爺,今天給您添麻煩了。”
“知道給我添麻煩,以後就自己注意點身子。”
“曉得的。”
拉開院門,尋月梅率先踏出門檻,沒兩秒後轉身,小聲吐槽:“烏漆麻黑,一盞燈都沒。你小心門檻,别剛打完針,又纏紗布。”
江寒單腳踩着門檻往外看,“這邊的老巷就這樣,老人們大多腿腳不便,小朋友也沒幾個,早就習慣不留燈了。”
巷子不窄,兩人并肩綽綽有餘,手機電筒的燈光隻能照清前方三米範圍内。
靠得近,晃蕩的手總是會碰到一塊,尋月梅不止一次撞到江寒的指尖,這人的手好像總是捂不熱,每天都冷的跟冰塊一樣。
晚風中帶着栀子香,手電筒燈光拉出影子,略高的影子領先半步,借寬大的肩膀遮擋,擋了半邊風。
尋月梅低頭往後瞧,挨得近,影子碰到一塊,像極了十指緊扣。
從小道裡出來,街道寬敞了。古街正是熱鬧的點,尋月梅擠着人流往前走,偶爾停步,等江寒跟上。
小盆友愛熱鬧,路過感興趣有意思的攤位,總是忍不住停下來瞧瞧。
台階邊的古樹那,有個擺攤的賣古玩,沒什麼人光顧,江寒就蹲在那,拿着兩個手盤核桃,再問價。
在這兒賣的,沒幾個貨真價實的,價格還報的普遍過高。
古玩這種東西,正好撞上尋月梅槍口,别映荷年輕時畫國畫,對稀奇古怪的古玩格外喜愛,到現在,尋家老宅的收藏櫃裡都放着不少好東西。
這兩個手盤核桃,看不出什麼名堂,店家報價起步點太高。江寒略微猶豫,想掏錢,尋月梅趕忙把人拉起來,雖說錢多,但不能人傻。
走出一段距離,江寒還在回頭張望,不像是戀戀不舍,神情倒像是有些遺憾。
古街這邊的景點挺多,亂七八糟的民宿,一間接一間。有家名叫“清泉”的民宿,裝修雅緻,門口的花架子上擺的月季開得正豔,尋月梅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走出那片繁華街道,衣角就被人從後頭扯了兩下。尋月梅回過頭,江寒額頭上那張藍色的退熱貼還沒撕,眼角被風吹得微紅。
不能否認,江寒這張臉極具誘惑性,配合着此時蒼白的唇色,随便在哪個店鋪一站,都是個活招牌,老闆要每天發獎金的存在。
“怎麼了?”尋月梅低頭,瞧見拽着後腰衣服的那兩根手指屈起,指節透着點紅。
對面有間清吧,台上的駐唱歌手燙着大波浪,彈着吉他,唱着民謠。那首曲子很悠揚,淡淡的,尋月梅聽着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名字,前調很長,沒等歌詞響起。
江寒說:“古街人來人往,民宿環境不好,别住這。”
誤會來得猝不及防,尋月梅也沒想解釋,舌尖舔着上颚繞了個圈,淺笑打趣:“你有更好的辦法?”
江寒松手,試探性詢問:“我家離這近,要不去我家。”
打趣是打趣,逗笑是逗笑,分寸與分寸。
總歸,還不到時候。最主要的問題是,尋月梅害怕控制不了自己,露出馬腳,把人給吓跑。
“不了,我打個車就回去。”
“這邊堵,”江寒說:“平常繞古街一圈也就半小時的路程,周末時,起碼得一個鐘。”
這話說得沒錯,尋月梅望着那雙海藍色瞳孔,江寒眼底有些小心翼翼,走一步其實對江寒來說有點難得,尋月梅點着頭跟人走上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