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因為魏心憐嬌生慣養,路上花費諸多,靠陳四赢來的銀票已花完,楚千繁未免節外生枝,原本想丢掉黃複的金镖。
但他們早已彈盡糧絕,在山中還可獵些野味果腹,若到了城鎮,住宿吃飯、草料酒水,以及樓星盟治病抓藥的錢到何處去尋?這個世道,有錢可使鬼推磨,無錢卻比登天難!
念及此處,楚千繁決定盡快翻過這座大山,在黃複發現他們行蹤之前,到下一個城鎮去把金镖當掉,再做下一步打算。
楚千繁覺得有些好笑,不過短短幾月,她與樓星盟的關系就從互相要挾到如今同仇敵忾。
從前在指葉齋時,她總想着等重獲自由之身,定要隐居世外,尋一處安甯所在安度餘生,但如今山水景色再美,她也無心停留。
——耳邊潺潺的流水聲忽然消失。
楚千繁心念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麼,身體往後傾倒,使力勒住了黑雪。
她胯着黑雪在山頂駐足良久,看着遠方那一片小湖,隻覺得那粼粼波光的湖水,簡直就如同如意賭坊那些魔怔了的賭徒眼裡金燦燦的黃金,有無盡的誘惑在吸引自己過去。
長途跋涉人馬疲倦,那裡的野果芬香,草料肥美,而且最重要的是,那裡有幹淨的水源。
雖然樓星盟中毒已有一日之久,最佳的治療時間已過,但若是能找到水源,清洗一番,說不定這對樓星盟的眼傷還能有所裨益。
她内功雖不精純,卻也知道習武之人,打坐運功的時候總要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如果能借助水源運功療傷,那就再好不過!
畢竟如果樓星盟真的瞎掉,對她而言并不見得算是一件好事。如今她和樓星盟已成了一條船上的人,樓星盟受天下人唾棄,而她亦成了對指葉齋無用的棄子,她已無路可退。
楚千繁雙眉微蹙,她清楚的知道這是一招險棋,但這個冒險的想法自跳進了她的腦海裡之後就揮之不去。
她的心跳開始加快。
若是畏手畏腳一味逃亡,而她們又一個受傷一個失明,互相拖累勢必覆巢,她們二人之中,樓星盟戰力最強,如果能想辦法治好樓星盟的眼睛……那就不一樣了。
躊躇片刻,楚千繁決定放手一搏,随即回轉馬頭原路返回。
“楚千繁……”察覺到黑雪在原地轉了個圈,樓星盟虛弱的聲音裡帶着三分急切:“為什麼回頭?你要去哪裡?”
“喏!”雖然知道樓星盟看不見,但楚千繁還是伸手指向了遠方,“你看,那有一汪湖水,水質幹淨的很!”
“那又怎麼樣,你難道不明白……”
楚千繁打斷了他的話:“你的眼傷如果不及時清洗,真要等劇毒把你的眼睛腌個透徹嗎?”
“不!我們不可以……”
“閉嘴!”楚千繁當然知道樓星盟想說什麼,有些心煩意亂,“瞎都瞎了……路怎麼走,老娘說了算。”
她雖然不認識袁華滿,但從這兩次交鋒來看,此人城府深沉,心腸百毒,對樓星盟十分憎惡,應當是抱着欲除之而後快的态度的。
既然毒是袁華滿所下,他必定也能想得到,水源對于她們有多麼重要,如果他有心設伏,隻要在方圓百裡的水源處守株待兔,就必定能甕中捉鼈。
說來可笑,這還是她第一次為了别人“犧牲”自己。
從前她做細作的時候,每個人都是冷漠且無情的,從來沒有團結,也沒有為誰付出為誰犧牲這一說,她們隻需要考慮自己一個人,就算是與其他玉狐合作,也隻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但如今她與樓星盟是一條船上的人,如今更是共同患難,他救她數次,雖說是為了查清真相,但真心假意她還是分辨得出,于是柔聲勸道:“此處是山谷底部,水源充足,若再趕路指不定什麼時候能再遇水源,何況黑雪跑了這麼久,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身後,馬鞍上的人忽然扭了扭,是樓星盟竟然在嘗試着從馬上跳下。
楚千繁趕緊勒馬,大喊道:“你瘋了!難道你不明白,若能找到一片有水的地方,你就有可能運功将毒素逼出來!你的眼睛說不定還有救!”
樓星盟卻搖搖頭:“你不明白……我甯願這雙眼睛瞎掉!”
他一面說着,已轉身從馬上滑了下來,但由于看不見,并未留意到腳下的石子,以至于腳踩在上面跌了一跤。
楚千繁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忙過去扶住他:“為什麼?樓公子可别低估我指葉齋玉狐的能力,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得到。你不就是怕袁華滿設伏,你我難逃天羅地網麼?但我日夜趕路,又刻意多繞了些路,并未聽到有追兵的聲音,說不準袁華滿早就被我甩開了!”